何关已先一步到达,安排义卖的事宜。无羡则带着胡勒根和杨慎的护卫,慢慢地晃到了正阳门。
自正阳门到天桥,整条街上的小摊,都让她给包了下来,用来展示带有祥瑞的青花瓷器。
拍卖的地点,选在了人气最旺的天桥下,还特地雇了两个舞狮的,前来助兴。
在一片锣鼓声中,一对狮子摇头晃脑地舞了一阵,突然抬起前腿竖立起来,张开大口,两卷白绫瞬间垂落而下。
左边写着:祥瑞在吾君。
右边写着:苍生欣有望。
特意选用了颜体,心正笔正,透着一股浩然正气。
老百姓们多不识字,哪里懂得背后的深意,只觉得狮子舞得好看,个个拍手叫好。
“你怎么又出门了?”低沉的话音中,透着几分气闷。
无羡闻声望去,说话的是杨慎,身后还跟着鸿胪寺卿和一队官兵。
她的眼神不觉变得深邃,宛若寒冰玉潭,弥漫着幽幽的冷意。
“小杨大人带了那么多人,是来砸我的场子吗?”
杨慎皱了皱眉,很不喜欢无羡喊他“小杨大人”时,透出的那份疏离。
他走近两步,与她低声商量,“快让你的人撤了。”
“义拍是好事,可以救助流民,大人为何要阻止呢?”
“今日使臣进京,你闹这么一出,如何控制城中治安?”
若不是赶上使团进京,内阁多有顾忌,无羡也没那么大的胆子,闹上这一出呢!
无羡笑得同只小狐狸似的,“大人也知道使臣要进京呀,若是闹僵起来,可不好看啊!”
“你是个聪明人,该认清现实才对。”杨慎向身后的鸿胪寺卿点了点头,官兵心领神会,立刻举起手中的棍子,冲了上来,打算强行破坏拍卖。
无羡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能轻易调动官兵,不就是仗着老爹是首辅吗?
她也还有干爹呢!
董忠给的沉香腰牌,被她亮了出来,再次派上了用处,“今日谁敢动一下试试,等着去东厂的刑房逛逛!”
她的双眸射出一道寒芒,冷厉的眸光在官兵的身上扫了一圈。
所有的官兵打了个哆嗦,立刻停下了脚步,望向了鸿胪寺卿,鸿胪寺卿又很没骨气地望向了杨慎。
杨慎也是来气了,“不要胡闹!”
大家都知道你是个姑娘了,居然还敢用东厂的腰牌,简直就是胆大妄为!
“冒充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无羡盈盈一笑,“冒充谁,也不敢冒充东厂的人啊!大人若是不信我的身份,可以去东厂问问。”
杨慎心下千思百转:此次义拍,讲白了,就是为了正德帝正名,说不定还真是张永授意的。
这下可就不好办了……
鸿胪寺卿尬笑了一声,“今日接待两国使臣,下官还有要事要忙,先回鸿胪寺了。”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他一说完,便提起下摆,脚底抹油了。
那些他带来的官兵,见情势不利,立刻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开溜。
来时浩浩荡荡的队伍,转瞬之间,只留下了杨慎一个光杆司令。
无羡拿着腰牌,对着杨慎晃了晃,眼角噙着轻蔑的笑,“小杨大人,还想继续拿人吗?”
杨慎冷哼一声,“这块腰牌本可在关键时候保你一命,你如此一闹,明日便会被人弹劾,将它收回去。”
无羡将腰牌随手扔给了杨慎,“那就请小杨大人替我上交吧!反正以后离了大明,我也没有使用的机会了……”
她的语气骤然低沉,愁着几分无奈,几分落寞得。
杨慎摸了摸手中的腰牌,不觉想到,她如此贸然行事,是否是要搅乱和亲?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
罢了……
后日,鞑靼使臣即将到达,今日,就让她最后放肆一回吧……
他的目光移到了临时搭建的木质演台上,何关穿着一身缥色暗纹实地行衣,系着本色厢边经带,眼角带着三分笑意,满面春风地走了上去。
开场白是无羡特意交代的,让他好好地宣扬了一番正德帝在应州的英勇战绩。
自土木之祸后,大明国势日蹙,近来更是连年受到北元的欺辱。
百姓听到战事获胜,并且天降祥瑞,心中甚是扬眉吐气。
“早先听闻,应州之战不是才杀了十几个鞑子吗?”
“你傻啊,十万人打了整整五日,才死十几人,你当是过家家啊?”
“就是就是,若不是大获全胜,如何能天降祥瑞?”
“哼哼,这下叫那些鞑子如何逞能!”
……
杨慎斜眄了无羡一眼,埋怨道,“北元使臣即将进京,你这不是公然拂了人家的脸,挑起两国争端吗?”
文人都是如此软骨头的吗?
骨气都去哪儿了?
被狗吃了吗?
(小玉儿表示:这个锅它可不背!)
无羡的眸中划过一丝不屑,“怕什么?不服再打,打到他服为止。”
“你是打得痛快了,你有想过边疆的百姓吗?连年受苦,何时是个头?”
“不用小杨大人提醒,我娘和我弟弟便是死在鞑靼的手中,我比你更能深切地体会到他们的苦难与愤怒。曾经,赤木口连年遭受鞑靼入侵,如履平地,直到我爹打了一场大胜之后,敌寇才有所收敛。所谓征服,不‘征’如何肯‘服’?”
啪啪啪!——
一阵掌声自无羡的背后传来,“好一个不‘征’如何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