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羡手指不停,叠完一只纸鸡,扯开翅膀,投了出去,继续叠着下一只,“有时候狗比人更勇敢、更忠诚、更懂得情义。”
落入火堆的纸鸡,瞬间就被火焰吞噬了,化作了火光的一部分,照亮了孤寂的夜。
无羡:“舒大人可是状元郎,读过的书必然不少,会念《往生咒》吗?”
舒芳:“……”这个真不懂。
“子不语怪力乱神。”舒芳揉了揉鼻子,不愿承认自己的鄙陋,将问题重新抛回给了无羡,“你不是挺会唱曲的吗?不如来一段《打墓调》吧!”
狗蛋不乐意了,怎么一个个都让他家主子唱曲啊,他家主子又不是歌姬,“既然是你提议的,你怎么不来一段呢?”
舒芳:“……”
他这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还是由我来唱吧!”无羡手腕一甩,又将一只叠好的纸鸡丢入了火中,“曲可安魂,可抚灵,就让我亲自送它们最后一程吧!”
唇瓣一开一合之间,悠扬的旋律如同早春的小溪,潺潺流过,虽然冰已开始消融,但仍带着令人瑟瑟的寒意。
“昨夜梦又去,商台末子添新衣,旧曲又一局。北雪踏典狱,洒盐纷飞惑朝夕……”
她挑的是《典狱司》,无论是词曲都与她此刻的心境相似。
曲调期期艾艾,有如二胡的弓毛划过心弦。被割开的伤口,流下的不知是温热的血,还是冰凉的泪。
“那年红雪冬青,一袭水袖丹衣。君还记,新冢旧骨葬头七。宿醉朦胧故人归,来轻叹声爱你。君还记,铁马将军哽咽如孩提……”
悲伤明明没有任何重量,萦绕在人的心头,却如千斤之坠,叫人无比的沉重。
院内气氛压抑,舒芳感觉都快透不过气来了,“那些狗好歹也是战魂,是不是该唱点战曲?”
“《往生咒》不会念,《打墓调》不会唱,要求怎么就那么多啊?”狗蛋斜睨了他一眼,觉得这小白脸屁用没有,还异常欠揍。
“明日我们就要去南赣了,是该来一首激昂奋进的。”无羡曲风一转,好似百溪汇流,融聚成海,激荡起磅礴之势,“贪痴念多烦忧,情若浅墨未浓,朱颜焚香落地成灰,三千水东流……”
一曲刚了,舒芳便忍不住开口问道,“这首曲子叫什么?”
无羡答道,“《西东》。”
“人间的道总有路迢迢,纵然河西河东水涨潮,哭泣的叫不如大声笑,摘下月光拂袖唱离骚。”舒芳喃喃地品着歌词,“有柳七的落拓,却没有沾染上他的柔软,豪迈如苏轼,激昂如稼轩,该用铜琵琶、铁绰板来伴奏,才能配得上此曲。这是你作的?”
“不是。”无羡只是借用,可没脸将他人的作品冠上自己的名字。
“那是谁写的?”舒芳越发好奇起来。
“说了你也不认识。”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认识呢?”舒芳抬杠道。
无羡真是败给他了,随口忽悠道,“做梦的时候,听一个行船的唱的。”
舒芳捏着下巴,琢磨着曲词,却有提到“河”、“水”、“舟”等内容,由西向东也是最为繁忙的水道,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是个行船的做的。
舒芳真的信了。
奚淼则是摩挲着轮椅的扶手,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了无羡。火光为她的脸颊上了一层娇色,艳若桃花,灿若云霞。
微微掀起削薄的双唇,无声地跟着她的调子吟唱,“苦也好,乐也好,陪你走一遭。”
火光在歌声中摇曳,至五更天时灵牌方才焚尽。舒芳打了个哈气,抬眸见天色已然破晓,“得,也不用睡了,直接出发吧!”
“不急,我还要等一个人。”
“谁?”舒芳的脑海浮现了一个人影,“你不会是……在等豹房的那位吧?”
这两人怎么还没断啊?
可别再凑在一起了!
朝堂上已经为皇上南巡的事闹翻天了,她就别再添乱了。
“不是。”无羡否认道,淡然的神色不像是在作假。
舒芳不觉讶然,那会是谁?
她来京师没多久,认识的人还没得罪的人多,如今又是落了难,谁会来找她啊?
舒芳想不出来,干脆就不想了,随着无羡进了饭堂,径直在主位的右手坐下,“来人,去南城庆源坊余老头的铺子,给本官买一碗牛肉烫粉来。”
无羡眉头微蹙,“你怎么能吃牛肉呢?”
“为何不能吃?”舒芳理所当然道,“孔圣人半生颠沛流离,还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呢!我自然不能差了。”
“再穷不卖看家狗,再富不宰耕地牛。你可是当官的,更当以身作则,保护耕牛。”
“京师的世禄之家,哪家的三餐没有牛肉的?即便是首辅家也不例外。”舒芳就不信了,“你没吃过牛肉?”
狗蛋挺起胸膛,理直气壮道,“我家主子就没吃过牛肉!”
无羡见舒芳依旧不以为意,对端着早膳前来的马哲和胡勒根道,“舒大人叫了牛肉烫粉,就不用给他备早膳了。”
“这就记上仇了,女人就是小气。”舒芳伸长脖子,瞥了眼两人端着的托盘,各摆了四个大碗,碗中装着一粒粒指甲盖大小的小圆子,白糯如玉,四周漂浮着酥烂的米饭,醉人的酒香随着袅袅热气扑面而来。
舒芳立刻就认了出来,是酒糟汤圆!
那可不是宁夏的做法,而是他家乡的小吃。不用问了,一定是为了他做的。
“谁说我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