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子是个泼皮,自然是不信“人性本善”那套论调的,看人也是多往坏处想的。
忠叔为什么要冒着得罪西跨院住着的那位的危险,拉下脸来帮他说话?
图什么呢?
平时向他示好的,不是想从他这儿蹭吃蹭喝的,就是托他办事的。
忠叔管着南边的一片租佃,逢年过节,送礼的排成了队,络绎不绝。全是些土产,有自家养的鸡鸭、地里挖的田螺、上山寻的鲜笋、下河捉的泥鳅,还有炸的鱼饼、榨的茶油、磨的豆腐、打的麻糍、蒸的糖糕……多得数都不清。不收还不成,人家会以为他要涨佃租。
自家的东西都吃不完,忠叔会惦记蹭他的?想想就不可能。那么结论只剩一个:忠叔想找他办事的。
可是他啥也不会啊,只会好吃懒做,好逸恶劳。原先倒是有些人脉,随着他爹的死,也都断了,怕是指望不上了。
忠叔能找他办什么事?
正想着,忠叔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你爹给你取名‘成’字,就是希望你能有所‘成’。三堂是老爷处理公务、接待贵客的地方,得脸的机会多。好好干,翻身指日可待。”
忠叔见他脚下一踉跄,及时伸出了手,将他给扶稳了,三分责备中夹杂着七分关切,“多大的人了,还如此冒冒失失的,高兴坏了吧?”
成子点点头,脸上堆着尬笑。他哪是高兴的,明明是慌的。他感到自己被推入了火坑,浓浓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府内的寻院分作三班,每班四个时辰,晚班自三更开始(21点),主子早睡下了,露脸是别指望了,夜深人静的,倒是挺适合监守自盗的。忠叔这是要他当内贼啊!
成子在心里把那个老乌龟骂了个狗血淋头,表面上还得觍着脸道了谢,“等下个月我领了月钱,给叔打酒喝!”
底头哈腰地将人送走,成子想着晚上要熬夜,打算先睡上一觉,养精蓄锐。可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稀里糊涂中,听到一慢两快的打更声,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
完了,三更了!
第一天巡夜就迟到了!
中班的伍长因为他,没能准时下班,将他当作龟孙子一般,狠狠地训了一顿。
也算他脸皮厚,平日里被他爹训惯了,全然没放在心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能觍着脸,给对方赔笑。
值晚班的都是些老油子,刚开始还能老老实实地巡夜,等到四更一到,就找地方躲懒去了。
成子趁机也溜了,不过他不是去躲懒,而是去找狗蛋了。
从三堂进入西花园,翻过一堵墙,就是西跨院了,离得极近。
成子是爬狗洞进去的。这个狗洞的位置极为隐秘,出口被假山给挡住了,即便是府里的老人都不一定知道。他还是去年夏夜,在西花园逮蛐蛐的时候发现的。
他正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着,就感到眼前骤然暗了下来,抬头一看,正对上,竟然被一个高大的黑影笼罩着。
乖乖隆地冬!这是什么怪物啊?
鬃毛浓密如狮。
骨骼健壮如熊。
牙齿锐利如狼。
随着它的逼近,一阵温热的鼻息,喷在成子的脸上,却是让他脊背发凉,差点吓尿了裤子。
“嘿嘿!”一声笑声自怪物身后传来,成子听出了那人的声音,是狗蛋,忙不迭开口呼救,“狗哥,是我!”
狗蛋自黑影后走出来,身上披了一件外套,腰带只缠了一圈,胡乱地打了一个结,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
冷冷的目光将成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狐疑道,“你这家伙,三更半夜摸进来,该不会是想偷解药的吧?”
“哪儿敢啊!”成子急得直摆手,“我是来汇报的,有情况!”
狗蛋瞪了他一眼,“什么情况白天不能汇报,非要等到三更半夜悄悄摸进来?”
“我刚被调了职,去三堂巡夜。您不是说,让我来汇报的时候,要悄悄的,避人耳目吗?我寻思着,白天人来人往的,太容易被发现了,还是晚上来比较好。”说着,成子揉了揉鼻子,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狗蛋想想也是,“以后你有发现,就在这个时候来吧!”
马哲睡得浅,也被黑子的动静给惊醒了,与狗蛋是前后脚到的,不过,在穿戴上比狗蛋要齐整多了。
“你发现了什么?”马哲问道。
成子没有丝毫隐瞒,将忠叔卖了一个彻底,说完还不忘拍狗蛋的马屁,“都是狗哥教得好,全都符合您说的疑点,这个老家伙肯定有问题!”
狗蛋拍了拍他的肩膀,夸奖道,“干得不错!”
成子搓了搓手,一脸讨好道,“您看,能不能赏小弟我一颗解药?”
本来就是忽悠他的,哪来什么解药?白天的时候,主子倒是提过,让柴胡给舒大人制一批疏肝散,顺便给成子当解药用。只是时间紧迫,哪能那么快制好?
不过,他可不会露怯,反而倒打一耙,责怪起成子来,“还不是你,大半夜地摸进来,害我急急忙忙下的床,哪能随身带着解药啊!反正你明晚也得来,我给你准备着。”
心下决定,明日他什么都不干,就盯着柴胡,务必让他将那疏肝散给制出来,不然没法应付成子。
成子心里虽然不满,但是小命拿捏在人家身上,也不敢多说什么。
马哲却是在寻思另一件事,“三堂巡夜的人,晚上都躲懒去了?”
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