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翻身跪倒在王凤洲面前, 王凤洲一怔, 他是知道江陵最不喜跪的,这忽然一跪,他立即想要去扶她起身, 然而他身上披着棉被风,膝上盖着棉毯子, 因急着要站起来扶她, 反倒差点被掉落地上的棉毯子给绊倒, 江陵急忙伸手扶着他的膝盖, 王凤洲一手扶椅子一手扶她的肩膀, 方才弯着腰站稳了,喘了一会儿气方道:“快起身, 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动不动就下跪, 成什么样子!”
见他脸上神情是真的有些生气,但因身体虚弱声音却仍轻和,江陵默默地起身扶他坐下,方半蹲半坐在他的面前, 仰头道:“王叔叔,我想劳烦王叔叔告诉我, 我阿爹以前, ”她犹豫了一会儿, 始终不忍说出“阿爹生前”这四个字来, 仿佛不说, 江宣便仍然活着,远远地望着她似的。她说道:“我阿爹以前的朋友、知己和仇人以及他遇到过的重大事情。”
在江陵的记忆中,她见到最多次的便是王凤洲,有时是王凤洲来衢州或龙游,有时是江宣去杭州或外地,有很多时候江宣并不能带着江陵一起出游,但就一起出游的时候她经常见到的人当中,是王凤洲。
那么,阿爹所见到遇到的人和事情,知道得最多的除了家人,便应该是王凤洲了,可能也许家人也没有王凤洲知道得多。
王凤洲闻言,既松了口气,又有些紧张,他坐在椅子上平复了气息,才慢慢地说道:“你想知道这些,从而去找江家遇害的线索?”
江陵摇摇头:“并不是。若是王叔叔都不能知道,我光凭这些怎么可能找得到线索。”
王凤洲却也摇摇头:“今时不同往日,京城与锦衣卫东厂的局面也变得很多了,你也许能够也说不定。好吧,我今晚理一理,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唉,你是江宣唯一的后人,也应当知道这些。江宣的故人好友,知道有你还在,自当高兴欣慰。”
江陵忽仰头问道:“阿爹以前认识的人当中,有没有与郡主府有交情的?”
王凤洲心中一怔:“为什么问这个?你想找郡主说情?没有用的,”他摇摇头,“郡主虽然矜贵,可是锦衣卫所她说不上话。”
他就差没明说郡主或许有一些权势,但那是对普通人和普通官员,对锦衣卫那是半点用也没有。
江陵咬了咬唇,喃喃地道:“那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啦?”
王凤洲顿了一顿:“傅家……也在到处寻人罢?”他看了看江陵,见江陵眉头紧皱,眼中全是担忧,心中不禁一软:“你与他情分很好?”
江陵一怔,垂下了头,低声道:“小时候他待我极好,我家出事,他一直在为我祈福,每年都去祭我阿爹他们。这次出事,也全是为了找我才出事。”
王凤洲何等敏锐的人,就算在病中也迅速抓住了关键:“他知道你还活着?”
江陵抿了抿嘴:“我还未与王叔叔详细说过,当年我从火场中逃出来,后来又被锦衣卫抓走,李大平就是当年抓走我的人。”
王凤洲紧接着问:“傅平知道?”
江陵点头:“李大平去见过县令,要求县令派人一起寻找可能漏网的江家人。他抓到我时,傅伯伯碰巧看到了。之后傅伯伯一直在寻找我的下落,傅伯伯病亡后傅笙说他答应过要照顾我的,就接着开始找我,他在南京三年就是为了找我,他找李大平便是为了找到我的下落,可是适才说李大平一直被关着才一直没有找到。”
因此,我绝不能撒手不管。
王凤洲闻言呆了半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傅家可敬。好,既如此,我便也出一分力。”
江陵连连摇头,疾声道:“王叔叔不可。傅笙是为了找江家后人出事,锦……那里的人可能知道端倪也可能并不知道。您到现在也不知道江家到底因为什么出事,虽然我已经可以露出姓名,但要是对方觉得只要不搅动底下的混泥便可以凑和着过不再理会我、若是要追根究底就斩草除根呢?”
“所以我不能明着出现,王叔叔也不能,您与江家交好谁都知道,王家又如此显赫,若是惊到对方……”
王凤洲看着她道:“所以要当作傅笙的所作所为没有人知道缘由。”
他若有所思:“对的,对方已经失势,等闲不敢大动干戈,所以才会选择凑和着过,只要表面风平浪静就装聋作哑。可是如果涉及到大事,那就是再不敢,也要动手了。”
其实这一层他只迟了一点点时间就想到了,到底是病了,有些不太能集中精神,而江陵一直在思索此事,反抢先王凤洲一步想到关键。
王凤洲当即道:“你执我的名贴去拜见尚书大人。”
南京兵部尚书总揽江南道所有兵事,包括江浙闽抗倭诸事,王凤洲之父与之相熟,王凤洲也很熟悉。
江陵执名贴求见,却并未如王凤洲所预料的请兵部尚书胡松帮忙疏通。
胡松年愈六十,已经两鬓斑白,他于侧室见了江陵,细细看过了王凤洲的书信。
江陵却跪地说道:“王叔叔说请大人问详情,我却不作如此请求。我请大人推荐我进郡主府。”
胡松正在琢磨此事如何动作,虽然如今锦衣卫指挥使是朱希忠,算是不错,可是正常人谁都不愿意主动与锦衣卫来往,他为人恪己廉洁,王凤洲也只是恳求他试探一二,如今听当事人忽然作此要求,不禁一怔。
江陵道:“王叔叔乃我家世交长辈,因为如此便是明知为难也咬牙为之。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