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阴云蔽天,星月无踪,连一丝光线也无, 像是又在蕴酿着一场大雪。
龙靖站在诏狱一边高高的檐角上,盯着诏狱院子里偶尔来去的巡逻守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里,守卫只拎着小小的灯笼, 隔一刻钟便走一遍, 但是龙靖知道, 四面的屋子里还有另几个守卫盯着。
他今日并不下去戏耍他们, 也没什么心情玩逃跑游戏,只想找个空隙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身上的东西扔下去然后悄无声息地遁走。今日月黑风高,应该能找到机会。
寅初是人最困顿的时候,然而锦衣卫却不然, 他们最知道什么时辰最会被找空子。因此反而是丑时会有些许松懈——人总是要有松懈的时候的。
龙靖把身上坠着石子的布囊扔向侧角地面,而不是对角, 与此同时他加速跑到扔布囊的一角,捡起事先压在瓦下的绳子纵身荡到隔邻屋顶,伏身于屋檐之下。果不其然诏狱院子里顿时窜出十几个人来,俱都不管那个布囊, 扔出角爪几下便上了屋顶, 火把挥手而亮,脚步轻捷地奔了过来。
龙靖早已从屋檐攀到屋子正门,翻身落在门边贴墙站好。那十几人在屋顶奔走的同时, 诏狱大门也已经打开,涌出几十人来, 举着火把分散追捕。
龙靖只站得几息, 此间院门便要被来人踢开, 龙靖翻身几下又上了屋顶,此时他已经落在了屋顶那十几个锦衣卫身后,跟随他们四处纵跃奔寻,毫无违和。
待得各自走得远了,龙靖的身影骤然不见。
天色大亮,龙靖在龙申那个别院当中的一个小院子门前,站了许久。
院子里是王海生恼怒的声音:“我今日一定要出去!”
阿羽说:“你说过一定会听龙少的话。”
王海生气苦的声音:“我听他的话了啊,我一路上都听他的话了,到了京城也都很听他的话,可是!他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关了这么久!他带我来京城就是来把我关在京城的吗!”
阿羽不耐烦地说:“你嘴里能不能有句实在话?也就关了你半个多月,之前你满京城跑了多久了?龙少有管过你吗?”
王海生尖声道:“二十一天!快一个月了!把我关在这里哪哪也不能去!你不闷的吗?整日守着我看着我,你是看门狗吗?你不是只听江洋的话的吗,什么时候这么听表哥的话了?你改换门庭了啊,你觉得跟江洋没前途了要决定做龙靖的狗了?”
他忽然一声狂叫“啊…………………”
阿羽惊怒的声音:“你疯了!”
王海生狂叫道:“再不放我出去,我就被关疯了!”
龙靖站在院门外,面色变幻不定。身后不远处另一个小院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董京慢慢地走到龙靖身旁。
他按住了龙靖的肩膀,叹了口气:“你决定了?”
龙靖咬了咬牙,低声道:“本来不该由我决定的。”
董京同情地看着他:“可是你带他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
龙靖呆了半晌,又咬了咬牙,忽然伸手把面前的院门推开,里面的王海生正扑过去要咬阿羽,一片鸡飞狗跳中,王海生听到门响,整个人顿住,转身看到龙靖沉着脸站在门口,一时缩了缩脖子,放开了阿羽。
但是实在委屈,又叫道:“为什么还不放我出去!”到底有点类怕龙靖的黑脸,最后的“出去”二字便低了两个声阶。
龙靖说道:“今日便放你出去。”
王海生一呆,惊喜来得太忽然,他回头一把抓住阿羽的手,眉开眼笑:“看,我自由了,快快快,阿羽我们出去玩!”变脸变得如此迅速,令人叹为观止。
唯恐龙靖后悔,他也不换衣服,穿着短袄就往外冲。
龙靖一把抓住他,他惊恐气恼又委屈地一下子回头看着龙靖:“表哥你不是说放我出去的吗?”一点点哭音带了出来。
龙靖的手有些发抖,低声说道:“海生,你听我说。”
锦云楼的雅间里。
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朱希孝身着大红飞鱼服,大步匆忙上了楼梯,走了一半回头道:“飞云间的周围房间全都清空。”
跟随他的十几个锦衣卫齐声称是,店老板匆匆而来,点头哈腰道:“已经都清空了。”
锦衣卫们看了他一眼,仍然各自查看了一番。
朱希孝已经走到了飞云间的门前。
夏言真手里拿着那把短刀,慢慢地说道:“这是成国公的刀。”
这一日江陵忽然想起了这把短刀,龙靖把这把刀扔在她这里已经有二十天,却一直没有再出现过。然后夏言真来找她,看到了她正在琢磨的短刀。
江陵见他凝视短刀目露震惊,便知道他有可能知道短刀来历。果然。
成国公朱希忠,曾任锦衣卫指挥使,不,他只是兼任,二十多岁便袭了国公位的他有更显赫的官职。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是他的亲弟弟,他显赫到可以让弟弟袭兄荫得官。
这是成国公的刀?龙靖手里为什么会有成国公的刀?
夏言真看着她:“这把刀的长短和纹饰都很特别,所以我记得,成国公一直随身佩戴。”他没有问她从何处得来。他说:“可是我已经多年没有再见过成国公,而十几年前这把刀已经不见了。”
朱希孝推开了飞云间的门。
飞云间是锦云楼最好的雅间,有宽敞的吃饭的圆桌,还有舒适的等候区,隔了镂空的博古架,另一边放了软榻、香琴、茶几、茶果,供人休憩和闲聊。还隔了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