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娘还在云阁之上,她一脸焦躁,在廊檐下来回的踱步。
现下,她可是害怕极了。
怎么韩云兮吃个早饭要这么久,这都快要晌午了。
莫不是,她发现了什么。
韩云兮看起来倒是好糊弄的模样,可是她身边那个韩静,冷冰冰的,一看就不好对付。
方才虞黛雪派人给她传话,家中有贵客,不便让她入偏厅。显然,这入偏厅再次面见韩守正的机会便没了。
而她只是个被聘入郡府暂时教韩家堂小姐规矩的教坊司官婢而已,远没有能在府里随意走动的权力。
郡府护卫森严,等级分明,像她这样的身份,随意走动一时,肯定会被人注意到。接近韩守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韩云兮那个呆子,能主动帮她一把。
这韩云兮是韩守明的独女,是韩守正的侄女,远赴江州,只能依靠韩守正。而看看这韩守正一家对韩云兮的安排,将其安排到嫡女才能住的云阁,还给配了这么多丫鬟婆子,更重要的是,虞黛雪居然给她请了自己过来教她礼仪规矩。
虞黛雪能待韩云兮这么好,还不都是受韩守正的意思。
由此可以看出韩云兮在韩守正心目中的地位,等同于嫡女。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作为韩云兮的教引女婢,和韩云兮的距离最近。
如果,有一天,这韩守正心心念念呵护备至的韩云兮受伤了……
不,这云阁里有这么多双婢女的眼睛看着她,让她受伤,最后受罚的只会是自己。反而会引起韩守正的厌恶。
不若,让她落水。而后自己再救她起来。
“这花是真好闻,我要把她插在我的案上。”
突然,一道悦耳的女声响起,这可把宾娘吓得出了一声冷汗。
随后,又是一阵轻快的步子。
“春雪,帮我找个透明的花瓶的过来。”韩云兮笑面如花,整个人是那么的快活,活似春日里能放肆的飞出巢穴的鸟雀。
春雪快速的接过韩云房去了。
“宾娘——”见到临窗而坐,抚琴沉思的宾娘时,韩静也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受了风寒,怎么整个人脸都白了。”
宾娘面色一紧,脸色发青,她用帕子掩着面,略略笑笑,而后解释道,“没什么,只是方才抚琴之时,想起几首小令,又见已有春花凋谢,伤春罢了。”
“二月阳春,惠风和畅,伤怀什么?”韩云兮毫不客气道,“你这模样,倒是和那戏文子里做贼心虚的人一样。”
韩云兮说着,人已经盘腿重重的坐在了宾娘对面。
韩静怔住,她知道这宾娘有古怪,但是这般含沙射影,怕是不大好。
一时间,整个琴房里立着伺候的婢女不由得都面面相觑。堂姑娘这是怎么了。
宾娘倒是见惯了这种场面。教坊司里的女子,个个才色双绝,哪个又是善茬。
她的脸色很快恢复如常,整个人平静在坐在那里,“小姐所言倒是不错。”
韩云兮拨弄拂试的手这才停了下来。
宾娘见势又道,“贱婢自幼家境贫寒,出身低微,年仅七岁便被家中叔叔卖入教坊司。多年来辛勤度日,好不容易得以混得个女司的位置,得以被郡府夫人看中,前来教引小姐。可是而今,贱婢已经是年至三十,却还是没个依靠。如今见这春花刚开,却转瞬即败,不就正如同贱婢的青春时光吗。短短须臾数十年,便到了要年老色衰的地步。”
宾娘的声音本就柔柔的,现下真情流露,诉说自己的不幸的悲惨遭遇,自然是哀婉凄糜的调子。
一时间,琴房内所有的婢女都默默留下泪来。只有韩静一个人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身穿姜黄色绫罗长裙,泣不成声的女子。
自幼家境贫寒,出身低微,小小年纪便被家中的人卖出去借以维持家中生计。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而这些女婢们的不幸,却大致都是相同的。
不是家中生活困难,难以果腹,谁家的父母会狠心卖女求生,让她们到别人的府邸里当牛做马,端茶送水。
宾娘的这番话,自然是引起无数婢女的共鸣。她的遭遇,何尝不是她们的。
一时间,她们纷纷同情起她们自己来,也更同情起宾娘来。她们尚且还年轻,还有机会,可是宾娘已经年至三十,可是却仍然没有婚嫁……
这次第,怎一个惨字了得。
韩云兮看出来了,这个时候她若是再用强硬的态度向这宾娘施压,只会给她手下的婢女造成她恃强凌弱的假相。
让她的婢女对她产生不满,相反,她们会更支持,更同情宾娘。
若是以前的韩云兮,听了这故事,怕是早就泣不成声了。
可是现下,韩云兮很想挤出几滴眼泪过来,可是她挤不出来。
她经历过枪林弹雨,见过生离死别,知道世上各种各样苦难不幸的人。
而宾娘,在她眼里,却是一个一心想要攀龙附凤,破坏别人的家庭而入的第三者。
她无法坐视不理,更加不会把这种心思城府极深的女子继续留在她的身边。
既然你如此擅长煽动人心,赚人眼泪,那我自然不能和你来硬的。
韩云兮毕竟听了一个悲伤的故事,现下她脸上不由自主的浮起一丝惆怅,“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这一句一出,宾娘自然一惊。
好诗。
“没想到,小姐诗才如此之高,出口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