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冷阁内,刘化龙还在激愤的陈列寿平侯的罪行,罪罪当诛,实是天怒人怨,罄竹难书,其实康宁帝并非不知,只不过存心包庇罢了,而这次事情闹大了,吏部、刑部、礼部三位重臣联合一气,若不处置的话,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如今只等待秦元化与钟逸的当面对质罢了,可康宁帝望了眼身边的皇后,心里又犯了难。
就在阁内众人又要吵起来的时候,主角终于登场了,主角登场的方式确实不一般,一登场便取得了先机
秦元化是被人抬进来的,模样很凄惨,双目无神,眼歪嘴斜,全身缠着白布,散发着难闻的药味,钟逸只不过一脚把他踹晕了,可他此刻表现出来的却如同被锦衣卫严刑拷打了一般,那叫一个奄奄一息,临终弥留
真是一个令人可恨又可笑的家伙。
进了阁,秦皇后一见弟弟秦元化这般凄惨模样,不由心疼万分。
刘化龙等人看到此幅惨状,也暂时也住了口,不过冷哼几声,仍旧没什么好脸色。
不出一炷香,门外当值太监又一声禀告,钟逸也到了。
当钟逸入西冷阁内,众人纷纷打量几眼,只见钟逸衣衫不整,浑身上下无数细小的伤疤,手指上是触目惊心的伤口,不过比起卧床不起的秦元化,确实好上了不少。
这是秦皇后头次见到钟逸,她凤目狠狠剜他一眼,很不善。
康宁帝皱眉扫奄奄一息的秦元化一眼,这才正视钟逸,道:“钟逸,昨日你与秦元化因何而起争执,你且仔细讲来,不得半句虚言欺君。”
钟逸缓缓朝康宁帝跪下,两手张开,展示着自己尚未换下的灰色囚衣与残缺不堪的指甲,凄然笑道:“陛下,臣这般模样,其实已说明了一切,勿须多言了。”
一直没有言语的西厂厂公钱山看着钟逸,眼中威胁之意甚浓,事到如今,他也该站队了:“钟千户,殿中各位大人说寿平侯欲霸你家中美妾,你们因而起了争执,是也不是?想清楚了说话。”
钟逸垂首无言,心中涌起滔天愤怒。
这是个怎样的时代?权贵横行,良善无依,秦元化一句我要那位女子,自己便不得不将妻子送走以避祸,最后他还落得个身陷囹圄的下场,连此刻当着皇帝的面,他们竟也敢如此威胁。
莫非人生来便已分好了三六九等吗?
坦然迎着钱山威胁的目光,钟逸冷冷一笑,道:“陛下,秦元化确欲霸占臣家中美妾,臣位卑言浅,却胆大包天,国戚看上臣的美妾,臣应该双手奉上,以此邀媚献宠,臣不知好歹,但知廉耻知担当,连家中妻小都护不了,有资格做男人吗?秦元化以权相欺,致臣下冤狱,拜请陛下为臣伸冤!”
当事人钟逸的一席话无疑将此事定了性,秦皇后再也忍不住了,她要保住弟弟。
眼波一转,秦皇后微笑道:“陛下,什么以权相欺,什么霸占美妾,臣妾听得云山雾罩的,不过呢,秦元化被打得满身伤痕,连进宫都是被人抬进来的,而这位钟千户完好无损站在这儿,这可是大家亲眼所见,若说秦元化以权相欺,恐怕不足信吧?臣妾怎么瞧着好像是钟千户欺负了秦元化似的?”
抬在软榻上的寿平侯适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愈发显出被钟逸欺负惨了的悲凉之状。
钱山跟着也道:“陛下不可信传言,寿平侯安分守法,虽为侯爵却不敢行欺霸之事,世人多有污蔑,敢问在座各位大人,欺负人有把自己欺负到卧榻不起,而被欺负的人安然无恙的吗?”
刘化龙哼道:“争执而殴斗,殴斗必然有输有赢,殴斗之输赢能说明道理是非吗?钱厂公之言未免可笑。”
秦皇后微微变色,刘化龙的话是冲着钱山,可话头却是由她提起的,这话岂不是暗指她可笑?
钟逸不由感激地瞧了刘化龙一眼。
他不认识刘化龙,但一个陌生人肯为他说句话,钟逸感到很温暖,大宁朝堂里不一定都是坏人,总有那么几个节操没掉地上的好人,但钟逸没有意识到,刘化龙此刻正人君子,前不久还是一个坑人字画的老狐狸
刘化龙越说越气愤,拍着手里的一叠寿平侯的罪状,怒道:“你们的所作所为,满城官员百姓何人不知?陛下阶前你们却懂得装无辜,装善良。可知那些被你们祸害得家破人亡的百姓们何等惨状?你们圈占农地千顷,无数农夫被迫成了流民,拖儿带女四处流浪乞讨,你们强定京师丝绸茶叶银价,从中牟利逾万,不从者被你们的家仆砸店赶出京师,还有南方进京的漕粮。北方的骡马京师被你二人弄得天怒人怨,乌烟瘴气。你们好意思在陛下面前装无辜?”
一席话令秦皇后和钱山勃然色变,连躺在软榻上的寿平侯呼吸也加重了。
“刘主事莫激动,这些事以前言官御史们说过。但查无实据,今日不必再提”康宁帝说着目注钟逸,缓缓道:“钟逸,朕叫你来,是想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你说寿平侯欲霸你家美妾,此事确否?”
西冷阁内沉寂下来,无数双眼睛落到钟逸身上,其中有鼓励,也有威胁,但钟逸全都当做没有看到,他气势丝毫不弱,洪亮说道:”千真万确!“
钟逸说出这话之后,秦皇后与钱山的目光越来越不善了,想要将钟逸生撕活剥一般的狠厉。
康宁帝如今又陷入了两难,他本不愿处置秦元化,可面对钟逸信誓旦旦的证词,他又怎能视若无睹呢?
犹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