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芳咏:“桃子,你别怕,到时候有不对,就喊我们。”
其他少年也往她袖子里塞了一叠传音符,“宁姑娘这个给你。”
宁桃笑了一下,“好啊!到时候我一定喊你们。”
这一笑,阆邱、蜀山和凤陵弟子都齐齐一愣。
这位宁姑娘,虽然样貌普通,却也是个有胆识的,令人敬佩的姑娘,众人看宁桃的目光都忍不住更柔和怜悯了点儿。
宁桃虽然这么说,心里也是有点儿害怕的。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一闭眼,鼓起勇气,宁桃利落地牵着嫁衣裙摆,钻进了花轿子里。
伴随着外面响起那些作乐催妆,互念诗词等一系列繁琐的仪式之后,花轿子被抬起。
摇摇晃晃地往村头去了。
新郎的骨殖就装在棺材里安放在村头,特地来亲迎新娘子。
宁桃坐在轿子里,口干舌燥,紧紧地攥住了嫁衣裙摆,心里伴随这颠簸的轿子,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和死人结婚这还是头一回。
宁桃脑子一转,猛地察觉到好像哪里又有点儿不对劲。
她这样,算是和常清静和好了吗?!
……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杜家也都点上了灯,红烛高烧。
农村的那种酒席,堂屋里几大桌摆开,吴芳咏他们都坐在酒席上吃酒。
这不过这酒席吃得很沉默,大多数人脸上都没笑意,村里嫌不吉利也没人愿意来吃酒。
另一间房子充作厨房用,杜大娘和几个关系好的妇女蹲在洗澡的木盆子前洗碗。
吴家小少爷是第一次吃这种酒席,坐立不安,满脑子都惦记着宁桃。其他世家少年也没心思吃酒。倒是焦家来人都是个个满面笑容的,劝着常清静吃点儿。
“小道士,这大喜的日子,吃点儿酒吧,吃点儿。”
常清静少年老成,板着张棺材脸,碰到人劝酒只是皱眉说,“蜀山弟子戒酒。”
苏甜甜已经和宁桃换了身衣服,穿着件鹅黄色的齐胸襦裙,头戴帷帽,轻声安慰,“小牛鼻子你别担心,桃桃一定没事的。”
但常清静却看了她一眼,挪开了视线。
常清静对她就是这个态度,苏甜甜笑容有些黯然。
她其实是羡慕过宁桃的,常清静对待宁桃的时候,和对待她那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几乎有天壤之别。
而这几天,她好几次都发现了小牛鼻子在盯着她看,却在她察觉的时候,又神情复杂地移开了视线。
吃着吃着,玉真晕乎乎地搁下了筷子:“我、我怎么好像有点儿晕啊。”
玉琼一愣:“晕?”
常清静立时察觉出来不对劲,面色微微一变,伸出筷子,在杯子里沾了点儿酒液。
不是酒。
眉梢一压,又夹了几筷子的菜。
一一尝了,也不是这菜里有毒。
然而,就这两三筷子的功夫,常清静也突然感到了一阵微妙的眩晕感。
鼻翼微微一动,却是闻到了股淡淡的,腥臭的香烛油的味道。
在即将被拉入幻境前的最后一秒,常清静冷着脸,果断地,将手中筷子一掷而出,打翻了桌上那通红的喜烛。
如果他没猜错,这味道是尸油,这喜烛是尸油融制的,而烛芯是人的头发一缕缕编成,怨气极大。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这眨眼之间,席间的人全部都被拖入了这幻境中。
隆冬腊月的天,北风呼呼地刮着,卷着冰渣子就往人身上拍。
男孩儿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袄子,冻得脸色发红,直打哆嗦,体内躁动的妖气和瘴气更是几欲破体而出,疼得男孩儿说不出一个字来。
就算再冷,他都不能后退,他要到蜀山去,去蜀山拜师,去斩妖除魔,去报仇。
五岁的时候,他的娘亲撒手人寰,八岁的时候,父亲病逝,自那时候起他就跟着舅舅一家一起生活。
舅舅与舅母待他很好,舅舅虽说只是个普通的县令,但常常抱他在怀里教授他经史子集。
后来,舅舅一家全被妖怪吃了,就剩他一人侥幸苟活。
目睹这大雪封山,天寒地冻的这一幕,常清静微微一怔,缓缓攥住了手里的“行不得哥哥”。
那个男孩儿是他。
他早慧,在舅舅一家被妖怪咬死后,匆忙收拾了点儿银子上路。大锭的银子收在袖子里,碎银子就塞在了脚踝那儿,袜子里套着。
男孩儿冻得弯腰摸了把鞋面,鞋面上结了一层的薄冰,脚趾头冻得已经没了知觉,手一掰,就能掰断。
下了雪的山路难走,男孩儿下一个打滑,整个人就磕在了路面上。
大雪把路上的石子都冻得又锋利了一层,摔得时候双手往地上一撑,摔得手掌都磨破了皮,鲜血霎时间便渗了出来。
男孩儿咬咬牙,扯下身上一块布,扯成布条,缠在手上裹了裹,将眼里的泪憋了回去,继续念。
一路上,他提心吊胆,生怕有妖怪追来,一脚踩到雪堆里,就容易拔不出来,好不容易□□了,鞋子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呼呼的风雪吹花了常清静的眼。
他却不能停,一停准就冻成了个冰棍。
就是这般坚韧的意志,支撑着他一个八岁的男孩儿走到了蜀山,等他走到蜀山的时候,他也差点儿冻死在了山门前。
由于没有了亲朋好友,孑然一身,倒也不需要拜别俗亲。蜀山掌教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