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有什么善行,可以为则天大圣皇后抵消杀孽,恐怕就是礼佛这件事了。毕竟礼佛礼到派毫无领兵经验的和尚去做大军主帅的地步,恐怕梁武帝都得甘拜下风。(注:梁武帝萧衍信佛,多次出家当和尚。武则天时期,白马寺主持薛怀义多次出任行军大总管,带兵抵御突厥。)
“下午时慧范派遣其师弟慧重拜见家兄,说修洛阳圣善寺时,结余善男信女所捐献功德钱四万吊,想献给陛下以为年礼。”看看铺垫得差不多了,韦后轻轻晃了晃李显的手,用极低的声音汇报。
“你不要收了。圣善寺刚刚重修过,洛阳那边的寺院已经快比街巷都多了!”应天神龙皇帝李显的眉头迅速皱紧,睁开了眼睛,果断拒绝。
“他这次没提任何要求,是诚心进献礼金给圣上。”韦后也不失望,笑了笑,声音和先前一样温柔。
“没提任何要求?”李显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妻子的陈述,明显跟上庸公慧范以往的做派不一样。然而,很快他就将和尚们的作为,与最近的几件大事联系在一起,又皱了下眉,低声问道:“白马寺的事情和刺杀案,已经传到洛阳那边去了?不可能,即便传过去,慧范这么短时间里,也来不及派他师弟慧重过来!除非他和慧重两个,最近一直逗留在长安。”
“也许佛门有什么秘法吧!”韦后笑着接过话头,低声解释,“谁知道呢?他们门内,向来有许多神通,轻易不会展示于人。”
“嗯!”李显听得心中一紧,再度冷笑着摇头:“那也不要收了,这份心意,朕领了就是。还有,你以皇后的名义传一道口谕给慧范和慧重,让他最近约束佛门中人,不要胡闹。在朕的官员家门口设坛做法,真当朝廷不存在么?”
话,虽然说得重,但事实上,让皇后韦氏以个人身份下口谕,还是给足了慧范、慧重等人面子。然而,皇后韦无双却不甚满意,缓缓收起笑容,低声说道:“圣上,白马善德寺,可是昨夜才被大火烧掉……”
“与军器监无关,放火者泼了很多猛火油!”李显难得在妻子面前认真了一次,坐起身,郑重补充,“白马寺的灭门案,朕也派人查清楚了,也与张卿无关。具体是谁干的,等会儿你把裹儿召到身边问问就清楚了。”
“白马寺灭门案子,与裹儿有关?”这回,终于轮到韦后惊诧了一次。瞪圆了一双杏眼,满脸难以置信。
“你去问她,再问问,她是为了谁去讨的救命丹药?就全明白了!”李显看了一眼妻子,满脸严肃地摇头,“曲江白马寺的和尚,的确是自寻死路。此案涉及安乐的名声和武家,朕很难深究。但和尚们当街行刺官员的案子,朕却不能轻易放过。即便如你所说,树大难免有枯枝,枯枝也得剪掉,而不是光扔出几片烂叶子就想蒙混过关。”
“那上善寺被人蓄意纵火,就不追究了么?”事关自己最喜欢的小女儿,韦后心中方寸大乱,却仍硬着头皮,继续替佛门寻求“公道”。
“有人试图将水搅浑,具体是哪个,百骑司还在追查!”李显又看了他一眼,脸色极为难看,“但这不能成为让朕放弃追究刺杀案的理由。更不是和尚借机生事的理由!朕是大唐皇帝,和尚堵了五品官员的家门口做法,没有任何官员会高兴。朕不能将所有折子都留中,也不可能躲起来,不见百官!”
“圣上,臣妾遵旨!”韦后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了明媚的笑容。离开椅子,调皮地向李显蹲身行礼,“圣上不准臣妾收慧范的年礼,臣妾不收就是,何必把脸板得这么紧,好像臣妾惹你生气了一般?”
“不是生你的气,而是希望你以后,离那些和尚远一点儿。你是一国之母,威严和地位,来自朕和朝廷,而不是佛门。”意识到刚才自己对妻子说话语气太重,李显歉意地笑了笑,放缓了声音解释,“并且,他们也该收敛一些了。他们对你我有恩不假,但朕却不能将大唐变成佛国!”
“当然不能,陛下英明神武,怎么会任由佛门摆布?”如同哄孩子一般,韦后顺着李显的口风说道,心中,却对他提出的警告,很是不以为然,“臣妾明早就派人去传口谕给慧重。但是……”
故意做出一副犹豫了模样,她沉吟了片刻,才柔声补充:“陛下现在就让和尚们撤了法坛,是不是太早了一些?这点而小事儿,按理该交给地方处理,不该惊动圣上。况且和尚们刚刚找张少监的麻烦,陛下就急着替他撑腰,他那么年青,将来难免会恃宠而骄!倒不如让他难受几天,等被和尚们逼得走投无路了,陛下再拉他一把,也好让他彻底对陛下归心!”
几句话,正好抓住了李显耳软心活的弱点。登时,就让后者犯起了犹豫。
凭心而论,九寺五监的官员那么多,一个正五品少监遇到麻烦,的确不值得惊动李显这个神龙皇帝!他之所以急着想要和尚们罢手,纯粹为了避免事情越闹越大,让自己面临更多地麻烦去处理而已。(注:李显处理问题,与别的帝王不同。据资治通鉴上记载,言官崔琬劾宰相宗楚客受贿,他的处理办法是,让二人结为兄弟。)
“圣上,恩威并施,才是驾驭臣子之道。张潜此人,臣妾平素也略有耳闻。才华的确过人,不枉圣上对他青眼有加。却也恃才傲物,好像陛下无论给他如何礼遇,都是他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