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臭气熏天的人圈里,仰面躺在黑泥地里的那个人,不是夏云泽又是谁?
月白色的袍袖上污秽不堪,脸颊头发上都沾了恶心的泥水,唯有那双褐色的眼眸依然闪着不屈的光。
白棠激动得差点就要挥手劈开栅栏,旁边的女妖见他这馋样,得意道“怎么样?这品级如何?适合红烧还是炖汤?”
这要是直接问她们这位人族小哥,是他失散多年的朋友,姐姐们能不能看在大家同为妖的份上,放了他?
只怕整个寨子的妖都要出来撵他了,怎么地?想吃独食?这肉有你的份吗?
白棠咳嗽一声,道“肉是好肉,油炸煎煮皆是美味,不过,可惜啊……”
“可惜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这人是你们近几日才抓来的,因为过度紧张,筋络紧绷,肉质偏硬,若是今日宰了,口感上可就大打折扣啦,需得再养他几天,待他习惯了这里的环境,放下戒备,身心松快,才是最美味的时候。唉,可惜我今日是没口福咯。”
女妖将信将疑,看那俊俏公子半死不活的模样,难道多养两天,就能活蹦乱跳,不惧刀俎。
躺在烂泥里神游天外的夏云泽听到动静,歪着脑袋往栅栏边瞅了瞅,蓦地睁大眼睛,怔了片刻,接着将脸偏向另一边,缓缓闭上了眼睛。
太丢人了!
白棠将目光从夏云泽身上移开,指着角落中在黑泥里打滚的人,这人早已看不出面貌,不知男女老少,蓬头垢面,痴痴傻笑。
“喏,那个,他已经完全适应环境了,肉质正是最好的时候,再不炖,真让他把肉给养老了,可没什么嚼头。”白棠摇了摇头,仿佛这人今日不宰,多留一日都是罪过。
将人这样养着本就是罪过,何不早些吃了让他解脱。
穿绿花棉袄的女妖又凑了过来,猩红的大嘴巴几乎要贴到白棠脸上,反正口水是已经溅上去了。
“小哥果然见解独到,让人大开眼界,受益良多,不如先上我家坐坐,待晚上这肉汤熬好了,尝过了再走。”
白棠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笑道“我看今晚宾客颇多,只一锅肉汤怕是不够分的,今日碰到我算你们运气好,不是我自卖自夸啊,我做面饼的手艺乃天下一绝,无人能及,这面饼蘸肉汤,美味又管饱,岂不妙哉。”
一位四十来岁的大姐嫌弃地摆了摆手,倔强道“那玩意有啥好吃的,除了肉,我啥都不吃。”
又一位矮胖大姐叉腰应和道“没错,我宁可吃最难吃的耗子肉,也绝不吃面饼子。”
白棠有些被噎到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苦练多年的厨艺,竟被这群穷乡僻壤的小妖们如此嫌弃。
他很生气,但是脸上还要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罢了,先将那适合熬汤的拖下去洗干净了上锅,这都未时了,再磨蹭,汤都熬不稠了。那新抓来的,暂且养着,总不能一顿都吃了,留着下个月解馋吧。”一位颇有气势的大姐一锤定音,定下了今晚这道大菜的人选。
白棠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寨子看上不定隐居着什么厉害的妖怪,他自己倒是不怕,可要是再拖着夏云泽那破烂身体,就不一定能应付得了了。
看来不仅要斗勇,还得斗智。
绿花小袄的女妖捋了捋头发,犹不放弃,一把挽住白棠的胳膊,把他往旁边的小巷子拽。
那无处安放的妖爪子在白棠脸上摸了一把,又在他屁股上拧了一把,开怀笑道“走走走,我爱吃面饼,去我家做给我吃,又软又白的面饼我最爱了。”
你这哪是要吃饼,是要吃了我吧!
白棠心下略一思忖,便半推半就地随她去了。
杵在这也不是办法,反而容易引起她们的怀疑,且再看看吧,至少夏云泽暂时没了性命之忧。
待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巷子,白棠终于忍受不了一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摸来摸去、扭来扭去的绿虫子了,反手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直接将她拍晕了过去。
可是当他再回到人圈时,却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夏云泽不知去向。
这……是什么情况?
白棠一拍脑门,恨不得将自己也拍晕了才好。
不是说不宰了吗?现如今的妖说话都是放屁吗?
白棠从满人间找人变成了满寨子找人,这范围倒算是缩小了不止一点点。
但是夏云泽面临随时被宰的危险,又让他心急如焚。
他风一般穿堂过巷,先去了野蜂寨最大的竹楼后院,见到刚刚还痴笑打滚的那个人,已被清洗得干干净净丢进了大铁锅,被圈养了一年多,总算解脱了。
没看到夏云泽的身影。
野蜂寨百来座竹楼,他一间间找过去。
直找到夜幕降临,雨下了又停,风起了又歇。
寨子中央的热闹喧嚣、喜庆欢腾传遍每一个角落;接着天边劈下闪电、山顶滚来天雷;再后来邪火骤起,凄厉惨叫不绝。
他终于在一座角落里的竹楼上找到了夏云泽。
彼时,夏云泽躺在竹床上,手脚被缚,已经被浓烟熏得晕了过去,他再晚一步赶到,只怕就能烤个六七分熟了。
白棠倒是没想过要用“烤”这一种焦香四溢、唇齿留香的烹饪方法。
毕竟火候不好掌控。
正当他准备背起夏云泽跳窗而逃,没想到这时从已经烧得快坍了的门外,冲进来一个满面通红的小姑娘,裙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