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玉谷后山,有一处玉矿,所产玉石天下闻名,是以虽然门派衰败,但单这玉石生意,也够他们再挥霍几百年。
传闻在浮玉谷,便是扫扫地,都能捡到几块价值不菲的玉石,门中弟子个个富得流油,早已无心修炼,难得出了江氏姐妹那般勤恳向学的弟子,却都不是安分的主,真是叫谷主丁苓头疼不已。
年年招新,招进来的也不过是些贪财享乐之徒,即便初来时带着满腔豪情壮志,过不多久,也都被满地玉石腐蚀得连渣滓都不剩。
浮玉谷能在跻身四大门派之列,各任谷主,自是花了不少钱财打点的。
往年和魔界有来往时,好歹说出去也算是有点正业,如今看着,尽是一摊铜臭。
只怕过不了几年,浮玉谷,真的要沦为商贾之流。
夜风拂来,浮玉谷的烛火在白玉灯罩的掩映下,愈发显得苍白。
陆七又问了几个关于江玉婵的问题,季悦无一例外都答不上来,不过有一点倒是引起了陆七的注意。
季悦说江玉婵时常梦呓。
她刚到浮玉谷时,经常半夜被江玉婵吓个半死,直到半年前,她才稍微习惯了那瘆人的夜半梦语。
不知是不是平日里过于压抑,江玉婵在梦里,也不踏实。
季悦睡眠浅,江玉婵一有动静,她便会被惊醒,久久不能再眠。
以前,江玉婵的梦呓,无非就是一些充满戾气的言语,想来是白日受了委屈,夜半的梦里,都发泄了出来。
譬如“你这个卑鄙小人”、“我要杀了你”、“你给我去死”……之类的话,季悦至少听了百来遍,初时她吓得整夜不得安睡,以为江玉婵要杀了她。
后来她壮着胆子,哆哆嗦嗦摸到江玉婵床边,才发现她只是被困在梦魇中。
想来那时,江玉婵就已入了心魔。
近些日子,江玉婵的梦呓声,不仅没了往日的凶狠,反而多了一些柔情缱绻,倒像是在轻声呢喃。
季悦好奇她做了什么美梦,便竖着耳朵细细听着,听得江玉婵反复嚼咽着“楠竹”还是“南猪”这两个字。
季悦觉得她说的是“南猪”,因为她咽口水的声音十分响亮,江玉婵总不可能是想吃竹子了。
但猪肉,江玉婵也是吃得起的啊,浮玉谷从不克扣弟子们的伙食,餐餐大鱼大肉填喂着,便是季悦这个不受待见的小弟子,入门这些日子来也长了几两膘。
难不成关键在于那个“南”字,这“南猪”的肉,比山珍海味还要鲜美?
不过,“南猪”是个什么猪?
这番话,季悦受审时也曾说过,只是那些满身肥膘的弟子,认为她这是在含沙射影地辱骂他们是猪,气不打一处来,将季悦打了个半死。
陆七却是听懂了江玉婵这梦呓所念的两个字,既不是“南猪”,也不是“楠竹”,而是“南竺”,魔界的败类,泱泱山的二流子,南竺魔。
南竺魔,打着景黎魔君的远房表弟这个名头,四处祸害纯情少女,用合欢之术,夺取他人灵元,归为己用,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耻之徒。
十年前,南竺魔对魔界十四公主含笑用毒,害她差点丢了性命,为躲景昭魔君的追杀,他这些年,倒是安分了不少,至少陆七,再没听到关于他祸害少女的流言。
当年,陆七也曾追杀过南竺魔,不过为了还燕燕的人情,陆七还是放过了他。
反正他十四姐的仇,他父君绝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为了叶蓁蓁身困上古太阴镜之事,景昭魔君操碎了心,整日忙着带爱妻晒太阳,祛除极阴之气,没空去寻南竺魔,但不代表这个仇,景昭魔君放下了。
这些年,陆七的众位姐姐们,也一直在四处寻找南竺魔的下落,可那二流子,却像从世上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现过身。
狗改不了吃屎,看来这次,南竺魔将魔掌伸向了浮玉谷的江玉婵。
他定然不是看中了江玉婵的修为,凭他那副相貌,在魔界时,随便勾勾手指头,便有无知少女主动送上门去,献上自己的修为,他又怎会瞧得上一介凡人的修为。
曾有八卦消息称,泱泱山最亮丽的风景不是青山绿水,而是满山白绫迎女子的哀怨泣诉声。
他诱骗江玉婵,乃是为了上古血玉。
可他要上古血玉,所为何用?
陆七其实一直没想明白,十年前南竺魔为何要对他十四姐下毒。
南竺魔靠着景黎魔君远房表弟这个身份,哪怕搅得魔界怨声连连,景昭魔君也只是派人前往泱泱山规劝,不曾将他如何。
而南竺魔明知景昭魔君最护犊子,为何放着快活日子不过,要去毒害景昭魔君的掌上明珠?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彷佛有一张隐形的大网,所有看似不相干的事,其实都在这张网上,陆七必须身陷其中,才能找到答案。
正好,他十四姐的仇,也该有个了结了。
马车掉头之时,季悦眼看着救命的稻草就要随波漂走,再次拼尽全身力气,试图挣开那两名押着自己的弟子,只是这一次他们已有防备,任凭她怎样挣扎,两人都没有松手。
季悦绝望地哭喊声在夜半的风中,显得格外凄厉,那拢在白玉灯罩中的烛火,都忍不住瑟瑟抖动。
“带上她。”马蹄踏出去之前,车厢里终于传来了这救命的三个字。
季悦已耗尽力气,闻言双膝一软,又跪在了地上。
小海见谷主丁苓眉头微蹙,似有话要说,赶在她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