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中密密麻麻的女婴怨灵,何止成百上千,显然这些年来,溺死的女婴不计其数。
这次的怨灵,远远不止苦水桥的两个。
牛鬼施展御生魂,怨灵越多,实力越强。
方斗一脚踏入它的主场,显然已经落下风了。
“新鲜的血肉,吃了他,吃了他!”
“我饿,哇啊啊啊啊!”
“求抱抱,求抱抱!”
密密麻麻的女婴怨灵,大脑袋成堆拥簇,像是一串串饱满的葡萄,令人看得犯恐惧密集症。
苍白的脸庞、漆黑的双眼,本该是天真无邪的脸庞,却充满冲天的怨气。
方斗放出畜生道三头灵体,挡住潮水般的怨灵,但支撑了片刻,就被咬得体无完肤。
鳄灵体积最大,足有十几米长,但也架不住无数女婴怨灵撕咬,渐渐虚化消失。
方斗叹了口气,抖出一把豆子,化作金光闪烁的豆兵。
豆兵手持利器,一枪一个,将怨灵刺穿,终于挡住怨灵的攻击。
这时候,牛鬼开口了,“小和尚,你怎么不度化了?”
方斗惊讶反问,“你会说话?”
他却不知道,这是宋夫子的声音,通过牛鬼开口。
“你能度化苦水桥的童男童女,这河流中,溺杀的千百女婴,你该如何度化?”
“这就是人性的黑暗,区区一个重男轻女的陋习,便冤杀这许多性命!”
“你受了名教荼毒,以为老百姓无辜可怜,实则他们自私自利、狠毒残忍,为了一己私欲,造出多少惨剧!”
“让我提点你一句话,人心即地狱!”
他见方斗沉默不语,以为被驳斥得哑口无言。
“你再想想,自己以为的道理,真是对么?”
方斗突然开口了,“那又如何?”
“就因为世情艰难,就什么都不做?你这是悲观主义、唯失败论!”
“这些丑恶的事情,我见不着也就罢了,见到了,就该管一管!”
方斗朝漫天怨灵拱手,“孩子们,待会儿,大哥哥再来陪你们玩!”
下一刻,方斗转身看向牛鬼,“先把你解决掉!”
豆兵们化作金光,如影随形,朝牛鬼飞扑过去。
牛鬼挥动蹄子,拳打脚踢,几个豆兵遭受猛击,当场消散成豆子。
这时候,方斗酝酿多时,掌心一团雷球,终于推到牛鬼胸前。
电光如舌,不断舔舐牛鬼胸口,爆裂的雷声嗡鸣,响彻四方。
“打雷了,快跑呀!”
女婴怨灵们怕雷,趁着牛鬼受创,‘御生魂’的束缚减弱,一股脑钻入河中,再也不肯出来。
方斗吃惊看手,这掌心雷的效果,远超自己的想象,用来震慑阴鬼,竟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哞!”
牛鬼支撑不住,化作一道绿光,甩开雷光。
方斗紧跟其后,又追了两三里地,终于在一座池塘边,追上牛鬼踪迹。
牛鬼朝池塘一指,“这你又如何说?”
河水朝两边让来,露出一个个竹编的战笼,里面装着两具用铁链锁着的尸骨。
“浸猪笼!”
所有尸骸的眼窝,同时点燃鬼火,眨眼间都苏醒了。
“我们都招认了,为何还要浸猪笼?”
“饶命呀,我只睡了一次,罪不至死!”
“是她勾引我,不要杀我,杀她吧!”
“把我交给官府,你们不能私刑杀人!”
“爹呀,娘呀,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你们这些畜生,简直不是人!”
一具具尸骸口中,满是诅咒和怨毒,用白森森的指骨,指着四面八方。
这也是乡间陋习之一,‘浸猪笼’。
民间礼教甚严,非婚同居为淫,一旦发现通奸,男女皆剥得赤条条,用铁链锁了抓入竹笼,沉入池塘溺死。
这些溺死的尸骸,怨念又比婴儿更重,转眼间挣脱铁链、抓破竹笼,朝方斗飞扑过来。
牛鬼口中,再度响起宋夫子的声音。
“看看这些痴男怨女,都是礼教的牺牲品。”
“小和尚,名教野心甚大,企图掌控朝政,让天下百姓,都服从他们的规矩。”
“一条条礼教规条,就像是这些铁链,让落水之人无法挣扎,活生生溺死!”
“你还执迷不悟么?”
方斗莫不做甚,转身一挥手,击退几具飞扑上来的骸骨。
下一刻,他转身离开池塘,默然不语。
牛鬼口中,响起得意的微笑声,“他的心已经乱了?”
“再加一把火!”
……
“小和尚,慢些走,还有个地方,你再去看看!”
牛鬼带着方斗,一路走过田间,地形逐渐拔高,最终到了一座山上。
山上孤坟处处,看上去好不凄凉。
“又是什么把戏?”
牛鬼一指不远处,“继续看!”
一座孤坟前,用条石垒着石堆,墓碑前放着几个空碗。
脚步声响起,一个中年农夫挎着竹篮,来到孤坟前跪下,“娘啊!”
他快步上前,从石堆抽出几块,漏出一个窗口,猛地露出苍老的面孔。
“尸变?”
方斗随即摇了摇头,坟堆里的老人,从气息上看,根本是活人。
农夫擦拭眼角,从竹篮取出海碗,里面装着咸菜、粗米饭,透过窗口递进去。
“儿啊,你以后别送饭了,让娘死吧!”
农夫跪在地上,“娘,儿不孝,儿不孝!”
老人轻叹口气,“读书人都说,老而不死是为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