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门扇被轻风缓缓推开。
先是一扇,后又是另外一扇。
刘睿影右手紧了紧,小臂上青筋凸起,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血流与脉搏都变得沉稳缓慢。
一个人在最为恐惧的时候,是不会惊慌尖叫的,只会像个木头桩子般,呆呆的杵在那里。
不仅全身都僵硬,就连呼吸都会下意识的停止,恨不能连脸上的汗水都控制其不流下,生怕那会引起谁的注意。
同样,一个人在最为紧张的时候,也不会心跳加速,骤然昏厥过去,反而是刘睿影此刻的样子。
从门扇里看进去,这处军器部的大屋之中空空荡荡。
没有尸体,也没有血迹。
但却有浓郁的血腥味翻滚而出,像是夏日的热浪,不断拍打在刘睿影的脸上,令其呼吸都有些阻碍。
又像淋漓不尽的雨,无孔不入,似乎要渗透他每一寸肌肤。
空气在一瞬间变得粘稠起来。
身旁孟磊等人也瞳孔一缩,紧盯着打开的门扇。
门扇不会无故开启,更不会无端开启。
更何况,先前还听到了脚步声。
“何必如此?也不是生人,更不是第一次见。”
刘睿影轻轻咳嗽了下,冲着门扇内朗声说道。
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沉寂之中,就连天上流云划动似乎都有了声响,钻进刘睿影的耳中。
可眼前仍旧是空空荡荡,毫无人影。
这般又过了许久,刘睿影似是终于明白过来什么,笑着将手里的欧家剑向旁侧一抛,扔了出去,转手抽出斜插在身后的短棍。
短棍刚握在手。
面前的大物中便闪过一道人影,由远及近,脚步铿锵,似是极为兴奋。
刘睿影低着头,用耳朵认真的听着。
直到这脚步迈出门槛,站在石阶上,他才抬头直视前方。
“凌夫人的眼光果然不错!”
傅云舟脸上挂着笑意,手中的扇子架在胸前,不紧不慢的摇着。
眼里没有一丝害怕和恐慌,仿佛谈起凌夫人,只是谈起一个旧人那么自然。
“这与凌夫人有什么关系?”
刘睿影反问道。
“与她无关,我只是自己感慨。”
傅云舟说道。
随即抻直双臂,重重的打了个哈欠。
“为什么要这样做?”
刘睿影顿了顿问道。
“你是指什么?”
傅云舟先是一愣,继而才开口。
“是说那些死人?”
他伸手指了指刘睿影身后整齐排列的尸体。
孟磊等府卫,已经将军器部内能寻到尸身的死者,全都妥善安置,并且解下身上的袍甲,覆盖在他们的身上。
但一整排尸体,还是在擎中王府之中,不论怎样,还是很触目惊心。
更不用说那些还未彻底凝固的血迹,像是一双双定格在墙壁、门窗、柱石上的眼睛般,盯着军器部内还活着的众人。
让活着的人觉得,自己都快成了他们的同类,好似下一刻就会和他们站在一起,没了生息,生死不过一瞬间,他们和尸体的差距,也就是多了口气而已。
“本来只是借一样东西……可惜他们不借给我,但我又着实需要,你说我能怎么办?”
傅云舟摊手问道。说的自己仿佛只是无奈之举,甚至把过错变成了别人的。
“你只能抢。”
刘睿影说道。
傅云舟笑着点了点头。
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在别人手里。
哪怕是一模一样的东西,别人手里的也会比自己手里的好。
别人碗里的最香,也是这个道理。
手里握着山珍海味,也会想尝尝别人手里糠菜的味道。
这可以说是一种占有欲作祟,也可以说是闲的没事发慌。
这是只有优越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握着山珍海味的人之所以想要吃糠菜,不过是因为他们觉得新鲜罢了,并且他们觉得自己付的起。
而吃糠菜的人从来都不会去想别人碗里的东西,因为一个不小心,他们会连自己的饭碗都不保。
刘睿影不知道傅云舟来军器部是为了什么,借东西应当只是个托词,但显然军器部的同僚们,没有随顺他的心愿,所以他便抢,而且大开杀戒。
“如果他们借给了你,是不是就不会死?”
刘睿影问道。
傅云舟听后,脸色骤然一变,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刘睿影的面庞,好似从他脸上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就连上半身也朝前方倾斜而去,脖颈犹如大鹅,拼命的伸长。
这样的凝视让刘睿影心里有些发毛……后退了半步,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颊。
是不是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东西?
傅云舟这种一个笑都含着几层意思的人,定不会无端闲的看他。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哈哈哈哈哈哈……”
傅云舟忽然大笑起来。
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还“啪”的一下收起了手中的扇子,指着刘睿影。
他笑的着实太过于激烈,因而指着刘睿影的扇子不住的抖动,在半空中凌乱的画出无数个半圆。
刘睿影稳住心神,平静的看着傅云舟,脑海中忽然想起了高仁。
自从震北王域矿场戈壁一战之后,此人便再未露面。
傅云舟的身形、容貌、举止,虽然和高仁相差甚大,但他这般喜怒无常,令人琢磨不透的脾气秉性,却又和高仁出奇的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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