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刘睿影手中的剑刃,迎着西风嘶吼,千里之地,只此一盏明灯!
“轰隆”一声。
刘睿影的剑锋和岩子的长枪相交。
恰逢天上掠过一道闷雷,转而又有雨滴落下。
这雨,下的太不是时候。
刘睿影从未见过如此细密,又如此磅礴的雨。
寻常的雨,要么雨点大如斗,打在脸上都会感到阵阵生疼,但其中却总有空隙可寻。
但这场雨,却让整个大地都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坦然接受。
不能说是雨,倒像江河湖海之水,倾泻而下,没有缝隙呼吸,密密麻麻交叠在一起,洗刷着一切,好似要把浓重的黑色,冲的淡一些。
雨滴打落在刘睿影微微侧起的剑锋上,竟是红色的,略带些粘稠。
不过即便当真是天降血雨,刘睿影也无暇顾及。
可这雨滴落在岩子身上,却在瞬间蒸腾,使他浑身被白气萦绕,好似个在铁匠炉里被烧的赤红的铁球。
刘睿影眯着眼。
握住剑柄的手,其余四指,松了又攥紧,循环往复。
在大雨和白气的夹杂中,想要找准岩子周身的要害,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但刘睿影别无选择。
错过了这个时机,再想有这样的充分发挥,简直是天方夜谈。
又是一道闷雷在头顶炸响。
刘睿影先前站立的位置已然成空!
手中剑比方才雷霆更加万钧的朝着岩子刺去。
岩子双眼凝视着剑尖。
小小的剑尖不过芝麻大小,但被岩子看在眼中却重的连眼皮都得强行支撑。
一粒芝麻有多少分量?
轻飘飘比柳絮重不了多少。
可岩子却察觉到这一剑的非比寻常。
因为他在这芝麻大的剑尖中,看到了天地山川;大漠孤烟;西风古道,尽皆着又是草长莺飞,小桥玉箫,红楼残月。
时而像被朔风吹佛了八千年的箭簇一样苍凉,时而又如沐浴过春雨的海棠花一样委婉。
但它疾驰而来的剑影,又似藏鹰般凌厉。
一时间,岩子陷入了错觉……
这种种景象在眼前走马灯般轮转,却是让他彻底忽略了其中蕴藏的杀机与寒意。
彷徨与迟疑之中,甚至一度觉得那冰冷的剑锋竟是美人的皓腕,正朝着他伸来,想要将其揽在怀中,好好爱抚一番。
这美人看似温柔,却充满杀机,只要一不留神陷入其中,那皓腕就会瞬间变成尖利的爪牙,对准猎物,狠狠划下!
这一剑已经超越了世间所有的隔阂与阻碍,没有任何道理和言语能够来解释的清楚。
到了这一刻,岩子反而有些知足。
如此璀璨的一剑,即使刘睿影也难以再使出第二次来。
若是当真就这样被当胸穿过,也并不能算是有多么大的遗憾,毕竟死之间也曾见过这般绝无仅有的风景与剑术。
可惜的是,岩子追求的并不是剑道的极致。
所以他虽然会彷徨,会迟疑,但他决计不会束手待毙。
正当他重新抖擞了精神,准备以枪尖对剑尖时。
剑却停了。
停在距离他咽喉正好一寸半的位置。
这不是刘睿影的本意。
他想让剑尖正巧落在岩子咽喉的柔软上,一分力不多,一分力不少。
奈何他还是未能全然把持的住。
剑尖终究还是离的远了些。
“为何停手?”
岩子惊异的问道。
刘睿影没有任何理由停手。
毕竟他是枪枪逼命,而一开始所谓的什么“同行之谊”,全都是没话找话时的屁话。
人在无话可说,又不想冷场时,总会说很多这样的屁话。
岩子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但起码他的秉性还是和人一样,在同样的情境下,难免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因为你死了我也就丢了凌夫人的下落。”
刘睿影说道。
“何况我也杀不死你。”
手中剑落下。
剑尖指第,垂在身侧。
方才这一剑,让他透支了太多。
右臂从内到外,都如同放在篝火上炙烤一般,痛痒难耐。就连单纯擎剑这个动作,却是都无法继续坚持。
岩子点了点头。
他毫不否认刘睿影所说正确。
即使刘睿影那一剑就此刺下去,他也有应对之策,绝不至于殒命当场。
不过岩子最大的底牌,还是他手里握着的两条人命。
刘睿影可以不在乎李韵的死活,但他却不能对凌夫人不管不顾。
这就好似是一道门栓,挡得住君子,挡不住小人。
小人不顾后果,不论得失,不择手段,有十道门栓,也防不住。
可君子有羁绊,有进退,即使没有门栓,也不会擅闯他人宅邸。
岩子手腕微动,引得刘睿影登时警觉!
好在他只是伸出食指,在枪杆上点了三下。
枪身扭动如蛇,渐渐变宽、变圆,膨胀开来,重新化作先前的桌子。
岩子右手虚引,请刘睿影重新落座,同时拿出一袋新的椴花茶,准备冲泡。
刘睿影精神骤然一松,紧接着疲惫感像是要将其拖入深渊般,不断拉扯。
双腿一软,只得用手撑着桌子坐下。
剑被刘睿影横放于桌面上,握着剑柄的手,始终都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