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慧独具(二)
然而虽是下了与远黛相交的决心,但萧呈娴也非是热血上头,便不管不顾之辈,这事,除却萧呈烨之外,她就再未同其他人说过。不过也正因如此,这段时日萧呈烨可是没少被她在耳边嘀咕。毕竟萧呈娴乃是女儿身,即便父母再如何宠爱放纵,要想单独出门,却仍是不能。但对萧呈烨来说,出门虽是再简单不过,但要往这凌家的妙峰山别院,却仍是多有不便。
不管怎样,妙峰山别院如今住着的,乃是凌家的庶女,他又怎好无故前来。
萧呈烨被妹妹缠的无法,少不得仍在凌远清身上下功夫。好在凌远清与他年纪相仿,两家又沾了些亲,关系素来是不错的,在萧呈烨约略的透了些风后,两下里很快便约了时间。本来此来,三人都没打算约上百里聿,却不料,相约出行的当日,百里聿偏偏就来了。
于是此来妙峰山,便成了原班人马,四人一个不少。
因了萧呈娴的要求,凌远清来前,便也没有使人告知远黛这里。他人已到了别院门口,别院的刘管家这才得了信儿,忙迎了出去。打听得远黛正在花园,一行四人便径自过来了。
再见远黛,萧呈娴心中的感觉却比前次更是不同。
花园内,假山畔,远黛临水而立,身姿翩然。虽只静静而立,那种仪态风度却自端雅难言,令人一见之下,竟莫名的便有种自惭形秽之感。而这种感觉,萧呈娴从前只在她那嫡亲的姑母,也即是如今大周的正宫娘娘萧皇后身上感受过。
她一直以为,人之初,纵有分别,也总有限。所谓高人一等的气质,不过是后天培养而来。这即是所谓的“居移气,养移体”。
见远黛一直沉默不语,萧呈娴便又轻笑一声:“妹妹的养父在妹妹身上应是费了许多心力吧?”这仿佛已是唯一的解释了,虽然即使如此,似乎也仍有些说不通。
忽然听了这话,远黛的眸中顿然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许久许久,她才微叹了一声:“义父对我是极好的!”对于收养她的老秀才,萧呈娴称之为养父,而远黛却尊称为义父,一字之差,却充分表现了她心中对于那位早已过世的老秀才的尊崇情感。
萧呈娴也感觉出了这一点,微微一笑之后,她问道:“妹妹其实并不在意凌家,是吗?”
远黛对此却是避而不答,片刻之后,才淡淡道:“老爷毕竟是我的生身之父!况且,在我走投无路之时,是凌家收留了我,我又怎会不在意?”
萧呈娴抿嘴一笑,没再多问下去。事实上,问出刚才那句话,于她,其实已是过了。若不是真心想要知道,她也根本不会冒然的问出这么一句来。然而远黛的回答也正如她心中所想,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它:“难道妹妹就打算在此终老一生?”
轻笑一声之后,远黛反问道:“我若真有此念,姐姐觉得可能吗?”
萧呈娴没料到她会反问这么一句,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见她如此,远黛不由的又是一笑,道:“姐姐对我好奇,却不知,其实我对姐姐也有诸多不解之处,只是不知姐姐可肯如实答我?”
萧呈娴爽然道:“既是不知,又何妨问问?”
微一颔首之后,远黛单刀直入道:“我观姐姐似非好管闲事之人,为何却这般在意我?”
她虽问的直接,萧呈娴却也答的爽快:“只因我觉得你值!”
这话一出,却让远黛接下去的问题都有些问不出来了。别过头去,她注目看向身前池内正自微阖花瓣的睡莲:“姐姐说话,真是好生爽利!”
萧呈娴抿嘴笑道:“我看妹妹似乎也非吞吞吐吐之人!”
远黛闻言,便也微笑起来,回过身来,朝着萧呈娴浅浅一礼:“日后我若回去,只怕还须劳动姐姐照拂,这一礼,便算是谢过姐姐的!”
一怔之后,萧呈娴便已明白过来,远黛之所以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却是已将自己看作了朋友。她乃是世家嫡女,姑母又贵为中宫皇后,京中闺秀想要与她为友者,怕不车载斗量,她虽明面上很少与人难堪,但真正能入她眼者实在也并不多。
远黛今日这一番话,似谦实倨,若然换了旁人来说,她纵是面上不露分毫,心中只怕也会大不以为然,然而此刻这话从远黛口中说来,她却无由的只觉愉悦:“妹妹言重了!你我既为姐妹,又怎说得上照拂二字。实说起来,我倒是宁愿妹妹早些回京呢!”远黛若长居妙峰山,她一年来个十次八次便也太多了,而若是回了凌府,往来却更要方便许多。
远黛自然明白萧呈娴的言外之意,二人相视一笑,心中忽而都觉暖洋洋的。
立秋之后,日头一日比一日愈发的短了,萧呈娴等四人来时,本已不早了,又喝了茶、吃了点心,出来走了一遭,说了这么会子的话,眼看着西面已是晚霞红透,秋风愈凉。
因着袭面而来的秋风而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萧呈娴恰似想起什么一般的伸手拉了远黛一把:“秋日原就凉,你身子又不好,平日里却还是少来这假山边上的好!”
远黛笑着摇了摇头,道:“姐姐过虑了!其实我的身子并不如姐姐想的那般差!”
她虽说的认真,言语之中更无丝毫说笑的意思,但萧呈娴望着她的面容,却是怎么也不信。事实上,这话若说了出去,只怕也无几人会信。甚至无需精通医术,只要是不太迷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