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如杂草,疯狂滋生。
要堕入浊世杂念之中,也不过只一瞬。
杨志源开始利用手上小小的权利,一点点为自己谋求利益之后,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远比他坐冷板凳的时候顺利百倍,仿佛老天处处都在帮着他。
彼时景元帝刚刚执政,不敢轻易动摇朝中太后党羽,选择一点点蚕食的方法。长安金殿之内尚且如此,远在江南之地自然更是无暇顾及。
杨志源就是碰上了这样的好时候,而他认为是自己的机遇,内心野心疯狂膨胀,不断发展势力,从白到黑,在樟州结下了稳稳的人脉路子。
等几年后,景元帝终于将朝堂之上清理得差不多了,舍得将目光放到江南一地的时候,空缺下来的樟州刺史位置,唯一合适的人便是杨志源。
从此之后,他官运亨通,好不得意,那往日的雄心与豪言,成腐朽成灰。
他越发遵从弱肉强食的道理,肆意吞噬利益,被金子迷昏了眼睛,整个人越发丧心病狂的时候,他早已经不是初来樟州,目光澄澈的杨志源了。
后来监察刺史暗访,他的罪行一夜之间东窗事发,穆彻怂恿他联合山贼截杀刺史,却不慎逃走了一个人,至今没有捉到。
杨志源还以为上天是又眷顾了他一次,给了他机会。
谁曾想,四皇子的到来,拉开了他疯狂毁灭的序幕。
还有一件事情,他也是到了长安来才知道的——
去岁岁末宫宴,多年来持续对太后余党清洗的景元帝,遭到了久不出宫的孟太后的警告,母子二人剑拔弩张,气氛紧绷。
随后,杨志源以为死在没人处的李刺史侍卫,冒死突破重围进了宫,将刺史在江南调查出来的所有罪证递了上去。景元帝以为年年都往兴庆宫送礼的杨志源,还是太后的人,心有忌惮,犹豫之后派出了四皇子叶诤。
密令是调查李长风被刺一案,实际是以此举试探太后底线。
什么谎言,什么斗争。
什么父子,什么亲情。
到头来……
“……权力之下……不过蝼蚁……”
牢狱里传来笃的闷声。
狱卒闻风而动,却见到杨志源一头撞死在了墙壁里,其状凄惨,双目眦裂,墙上涂满血液脑浆,足以见得杨志源死志之坚。
至此,江南贪污案落下帷幕。
……
叶诤回到长安的第十日。
杨志源定罪,江南大大小小官员落马,新的刺史即将走马上任,远在江南的樟州又要换上一副光景。
紫宸殿出了一封敕旨——
四皇子叶诤,调查江南贪污案有功,可封魏王。宜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
长安一座高楼之上,风拂过檐下铜铃发出清脆鸣声,一人立于凭栏处,远远眺望着长安威武雄壮的城池里坊,四方规整,武侯巡街,坊内百姓,安居乐业。
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在此人眼中,又是另一番大风将起了。
“四皇子。”一个声音自身后飘来,并无对皇子的尊敬,反而有几分调侃,“或者该改口称魏王?”
“阿稷。”叶诤回首望去,虽是无奈,但也总算是多了笑意。
楚稷身有寒疾,夏日里也是一身厚厚雪衣,披霜戴月走来,周身都萦绕着一股不存于世俗之中的凉意,让整层楼都为之清爽。
“这炎炎夏日与你待在一起,是最开心的。”
楚稷没有去看他那伪装出来的笑意,一语道破:“心情不好?”
叶诤并不意外会被楚稷看破,或者说他本来也没打算非要在楚稷面前隐藏。
现在能让他完全展开自我的人越来越少,楚稷算是为数不多的一个。
“心情怎么能好呢,我一腔孺慕之情,诚心以待,到头来却发现那位不过是把我当成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饶是过去数日,叶诤仍然心气难平,日日想起的都是那日在兴庆宫听到的那句话。
以前他装得不说,却日日盼着阿爹能想起他。
如今他得封魏王,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我说过,等你回到长安,你就会明白很多事情。”楚稷徐徐而道,“以前你是宫女所出,地位不显的普通皇子,上有太子正位东宫,下有齐王声威赫赫,内有七皇子受尽宠爱,外有晋王钟灵毓秀。五位皇子中,你最不起眼,所以以前,你可以逍遥自在,只因身在局外。”
叶诤笑容渗出淡淡涩意:“你想说,以后就逍遥不了了是吗。”
楚稷给了他一个你该懂的眼神。
叶诤满嘴都是苦涩之味:“我知道,以前我是这座太极宫的边缘人,没有人会在意我的死活。但是现在,我从四皇子成了魏王,会有无数人盯上我,从此之后卷入权力漩涡,这是我逃也逃不开的。”
“你明白就好。”
“阿稷,我真的好怀念……好怀念江南。”
“我也是。”
这长安城的风声喧嚣,从来都未曾远去过。
叶诤躲了十多年的清净,如今到底是一脚踏了进去。
……
……
远在江南之地,平静也只是表面上的。
距离姜羲在雪心斋确认了南先生即姜族巫史大长老南桑的身份,已经过去有一日了。
那日姜羲听了一句“欢迎回家”,是情不能自己,泪水潸然而下,正待多问几句的时候,阿福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姜羲眼疾手快去扶她,却发现阿福浑身上下滚烫得厉害。
原来是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