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得了魏远的承诺,陈歌是既兴奋又不安。
兴奋的点自然是自由的日子就在眼前了,不安的点则是,自那之后,魏远每次见到她都没什么好脸色。
许是她心理作用,其实魏远先前便不怎么待见她,但如今她有求于魏远,也心知这男人高高在上惯了,上回被她主动说出请离的事,心里估摸还是有几分不痛快的,便总是觉得他随时会反悔。
如果她猜得没错,这男人确实有什么不可往外说的苦衷,那他这辈子再娶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时候,她便是占着这个魏侯夫人的头衔一辈子,他也是不在意的,以他的能力,多养一百个她也绰绰有余,自然也不会吝啬那点米饭钱。
陈歌越想心里越是有危机感,只是那男人天天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在营中见到,她也只来得及匆匆跟他行个礼,还多半是没有回应那种,更别说找他说话的机会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要回冀州的时候了。
魏远这回接管莱阳多少带了点匆忙,到最后几天的时候,连他身边的人都忙得不见人影,最后在郑宏忠的协助下,终于得以在十天内完成了所有的交接之事,开始启程回冀州。
他们这么急的原因,一是这场战争本就突如其来。
大军前不久才平复了平洲的战乱,这气还没喘上几口呢,就连夜奔波来到了莱阳,半途还遇到了滚石滑落,死伤了不少兵士,虽然攻打莱阳的过程还算顺利,但也足以让大军疲惫不堪,士气衰微,急于休整一番了。
第二个原因,则是——代表着阖家团圆的中秋佳节,就快到了。
虽然这些远离家乡投身军中的兵士是没机会回家跟家人共度佳节了,但现在既然有条件,魏远他们还是希望能让他们安安心心地过上一个节日。
而对于客居异乡的他们来说,在已经生活了好几年的冀州过节,总还是比在莱阳过节来得熟悉热闹的。
于是,在来到莱阳的第十天,大军整军出发,浩浩荡荡地回冀州去了。
陈歌作为魏远唯一的女眷,一大早便被安排在了一亮宽敞舒适的马车里。
这些天一直负责照料她的小兵张果儿跑上跑下的,一会儿问她马车里的垫子可舒适,一会儿问她可要带点点心路上吃,一会儿又忧心她路上苦闷,可要寻些解闷的玩意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陈歌是什么刁钻任性的大小姐。
在张果儿又一次隔着车帘问她,马车里会不会冷,可需要为她添条毯子的时候,陈歌终是忍不住掀开帘子,好笑地看着他那张憨厚的脸道:“你家里可是娶了媳妇了?”
张果儿一愣,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拼命摇头摆手道:“夫……夫人,小的还没弱冠呢!”
陈歌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忍不住呵呵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家也是这样疼媳妇的呢!”
女子笑靥如花,笑声清脆轻软,彷如江南地区那挂在窗边被温暖的风轻轻吹动的风铃,让张果儿一下子看痴了。
连带着周围一圈兵士,都看痴了。
陈歌一下子反应过来,顿时暗道不好,她就是不想被冠上一个扰乱军心的罪名,这些天才低调又低调,几乎除了自己的营帐和安置伤患的营帐,哪里都不敢去了。
这回真是失策。
她想着,连忙就要放下帘子,却忽地,一道阴沉冷冽的视线带着不容被忽视的存在感,直直地投到了她身上。
陈歌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顺着视线看过去,却见身披一身银色甲衣、气宇轩昂的男人正在一群将士的跟随下,大步朝她这边走来。
一双如古井般幽深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内里显然带着几分不悦,看得陈歌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想转开视线,然而想起自己的未来谋划,连忙忍住了,转而朝他扬起一个笑容,白皙柔嫩的脸颊上泛起两个小小的梨涡,清雅甜美得仿佛飘扬在北方干冷秋风中的一朵小花。
魏远的步子微不可察地一顿,却几乎瞬间便恢复了原样,一双眼眸更显冷沉,别开了看向她的视线,只是在经过马车时,冷冷地道了句:“笑得那么怪异,可是脸抽筋了?”
陈歌:“……”
顿时又是羞恼又是愤怒地放下帘子,坐回了马车里。
这臭男人!
在魏远身旁全程吃瓜的吕闻顿时一脸操心地看着自家主公。
唉!主公这熊样,活该留不住夫人啊!
果然就像军师说的,有个这么不省心的主公,苦的是他们这些部下罢了!
边唉声叹气着,吕闻边狠狠地瞪了周围那群还恋恋不舍地偷瞧夫人马车的兵蛋子们一眼。
看什么看,若是胆敢觊觎夫人,便是自己人他也不会手软!
因为启程前的这个小插曲,陈歌一路上都乖乖地坐在马车里,连车帘都没有再掀过一回。
只是听着外头的动静,她知道,魏远一直骑马跟在她的马车旁边,因为她总是时不时听到有人上来找魏远说事的声音。
陈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掀开帘子跟他说什么,在这种身前身后都跟着无数将士的情况下,也不适合说什么。
只是她莫名地感觉到了一阵心安。
自那天被沈禹辰出其不意地掳走后,她表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心里到底留了阴影,这几晚,每到晚上她一个人在营帐里的时候,她总会滋生出几分不安,不算强烈,却如影随形,让她总是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