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未过,太极殿上的常朝已经退了,议政的亲王和文武百官有序地从面阔十二间的大殿里走出,沿着三层的汉白玉阶络绎而下。
衣冠齐楚的百官队列前,一身紫衣的凤辰身形潇洒却神情黯然,独自往宫门走去。忽而,一个亲王追上来与他并肩,他敛了忧色。
这个亲王刚奉诏回京,对京城及朝中许多事宜不明,比着手势对凤辰问这问那。他一看就很烦人的噼里啪啦滔滔不绝地说,凤辰侧首倾听,始终面露温和之色。等对方表述完,他宽慰地朝人一莞尔,本就面如冠玉、俊美无匹的脸上顿时又添三分和煦的恬淡,即使最卓绝的丹青妙手都描画不出这样的人间绝色。
凤辰极有耐心地为其讲解回答,仅只言片语,那亲王便露出了拨云见日,茅塞顿开的神情。
“你们听说了吗,庐州翠渚近日逐出了一个门生。”
“是吗?有这等事?多久前的事?”
“大概就四五日前吧!”
“这可难得了,庐州闻氏入门甚为严苛,门生素养极高,从未听闻有什么朽莠之辈呀!”
“我还听说,此次被逐出翠渚的是个女门生。”
“女门生?”
“那你可知这被除籍的女子是因为何事被逐啊?”
“嗯,有传言道,这女门生不守本份,骚扰‘江流三杰’的闻宴。”
两个文臣在凤辰的身后施施然地聊着天,凤辰本不在意,待忽然听到“翠渚”、“闻宴”的字眼,直觉地留了神,凝息去听。
这时,那问话的人又道:“女子骚扰男子,还是有人间冰山之称的闻宴,这么胆大包天可真是有辱闻氏清誉了!这回这女子也要闻名遐迩了吧?”
“可不是吗!听说那女子名字叫‘白锦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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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师姐不见了!”
千玺收到的这个消息把许多人都吓坏了。一细究,居然这都是三天前发生的事情了。
白锦玉出走的第一天,管家并未引起重视,因为那几天庐州城里正办着菊花展,前一日席上有几位客人赞不绝口,白锦玉也表示出很有兴趣的样子,故而管家以为她是去花展转转了。
到了第二天,管家开始有点着急,但也没往她一走了之这方面想,找了几个人在庐州找了一圈。
直到第三天,管家才醒悟过来,连忙找到雇佣他的那位商户往翠渚带话,告知白锦玉不见了。
“我特地嘱咐要在府里安排了几个人,明上是伺候她,其实就是防着她想不开!没想到……”
“白府”中,千玺抱着白锦玉的被子滚在床上,哭得脸通红,屋子里塞满了人。
“你闭嘴!她不会做傻事的!”闻玲喝声打断千玺的话,却流露不安地打量这个屋子,不甘心地道:“她之前不是说要去找家印吗,她一定是去找家印了!我们再翻翻,她或许在什么地方留下了手书。”
一旁垂立的管家、仆人垂手道:“找了找了,整个府邸我们都掀了个底朝天了,白姑娘什么都没有留下!”
站在闻玲身旁的蓉夫人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一晃,重重地跌坐在一张凳子上,喃喃道:“逐出师门,一定对她打击很大……还有两日便是休沐的日子,她知道我们一定会来找她,她若是去找家印,也一定会跟我交待一声的。”
闻玲摇着头道:“娘,你不要说了!”陷入巨大的恐惧。
那管家道:“白姑娘前几日看起来心情并不如何抑郁,还和客人有说有笑的。”
闻玲道:“她生的就是一张笑脸,你们哪能看出她抑郁不抑郁!”
一个青衣门生道:“也不一定是寻短见啊?说不定……”
立刻有人道:“说不定什么?”
那青衣门生也说不上来,想了一想道:“会不会是偷了家印的人听说她被赶出了翠渚,索性就将她……”门生说不下去,一脸的惶恐。
几个人都倒吸凉气,有人听了连连摇头:“师妹虽然武功不高,但是她五感灵敏、轻功过人,就算打不赢人家,逃跑一定跑得掉!”
众人听言,一时又觉得言之有理,于是更是没了头绪,各人心里都像翻江倒海,焦灼不已。
闻玲抹了一阵眼泪,抬头看见闻宴从侧厅的帷幔处走了出来。他目光清冽而缓慢地在屋子里巡梭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她身上。
闻宴道:“你说过,下山那日给她送了行李?”
闻玲陡然被提醒了什么,忙四下张望去:“对!好像没有看见那两个包袱!”
“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她是走了,不是去寻短见了?”蓉夫人像将溺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地抓住闻玲问。她的激动将她隐藏的胡思乱想都泄露了。
千玺也不哭了,一把掀开抱着的被子,对着闻宴问道:“那师姐会去哪儿?!她为什么不告而别?”
闻宴神情复杂,清晰的眉骨中蕴了隐隐沉痛:“不告而别,就是不想让我们去找她。”
微顿,他抬起如墨染般的眸子,对上闻玲的双眼,道:“既然如此,就等她自己回来吧!”
长安的城隍庙,地处闹市,门楼木质的枋梁斗拱构造美观华丽,雕梁画栋。供奉城隍老爷的大殿更是斗拱出檐,顶覆琉璃瓦,门窗各种雕工精细的图案花纹。
文若兰两手相抱,跪于殿上,轻轻阖着双睫,口中默念祷词。此时立冬刚过,她穿着锦缎蓝底银丝的薄袄,颈垂珠链,手绕碧翠,两支镶玉的红宝石簪插入髻中,妥妥一名京师贵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