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忘无人的一段山路上,只有灰色惟布裹起的一辆小马车独行在冰冷的雪地里,阴风阵嚎,一下接着一下吧嗒吧嗒的马蹄声里,夹杂的全是风卷落叶黄沙的吹起的那个簌簌的声响。
珍娘掀起车帘,静静的看了会车窗外面枝头摇摆的狂乱,听着这种树枝咳嚓咳嚓的声音,却是叫她原本就烦乱的心绪,更加的添了几分躁意。
今儿个已经是她离开村子的第五天还是第六天了吧,珍娘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这么突然的离家远行。
更让她觉着突然的,却是那个忽然登门而来的县令夫人,给她捎来的惊天的消息。
珍娘这些天几乎每日都会想起那天的画面,当她又有些疑惑又有些紧张的推开门进去屋里,想要拜见那位县令夫人的时候,她却都还没来得及抬眼仔细打量一下屋里的那位妇人,却是被莫名其妙的告知了一件事。
“定远侯府前几日满府被抄家收监了——”
当珍娘听到这话的时候,她起先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这眼前陌生的县令夫人,会与她说起这个?什么定远侯府?又什么抄家收监的?这跟她有什么鸟毛的干系?
只是,又进入耳朵里面的下一句话,却是让珍娘整个人淡定不起来了。
“威远大将军夏霆毅通敌卖国,已被押解回京——”
珍娘不得不承认,这加起来都没几个字的两句话,却是确确实实的把她给震懵了。
什么叫夏霆毅通敌卖国?被押解回京?
他不是在前线奋勇杀敌着吗?这又是整的哪出......
可是,一切的一切的,珍娘都还没来得及问个详细,那个给她透露消息的县令夫人,已经施施然的走了,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停留在珍娘的身上几秒。
没有解释,亦没有更深入的消息透露,可是,珍娘却是再也坐不住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这个从天而降的消息。
按个常理,她也觉着自己不应该轻信的,毕竟这消息实在是忒突然了,突然到珍娘压根就连反应都没法反应过来的那种。
珍娘头一个本能的反应,好像就是想拿出纸笔,写信向那个男人求证一下。
可是,当她已经书写好了,折好信纸的时候,却猛然记得,似乎小七真的已经好些天没有再回来了。
珍娘那一刻真的很不想,把这个突然记起来的事实,与她忽然得知的那个消息,联系在一起。
不过,现实的再如何逃避,也抵不过她自己个内心的慌乱......
“这前儿个才刚停的雪,看着倒像是又要下起来了似的。”蒋小壮看着自家妹子的模样,也跟着视线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就一脸忧色的坐在马车里,唉唉的叹了两声说道。
这雪要是再下起来,那他们这行程可又得加些艰难了。
话落,就转过头去看了眼跟他一同坐在车厢里面的珍娘,唇皮子蠕动了两下,像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是不知该怎么张口的样子。
他眼里实在是装了太多的疑问了,也不只是这些天他们兄妹俩日夜相伴之间,自己小妹时常沉默又带着焦虑的那个状态。
就说这一回珍娘突然就跑过去找他,要求他这个兄长配合拿出一个说辞来哄着蒲氏和蒋老二他们,然后,又跟着他从家里忽然跑出来的因由。
更有昨日,自家小妹在省城停留了一天之后,却又突然说是要去京城的言语......
对于这些诸多的种种疑惑,珍娘却还都没有给过他一个答案,蒋小壮好几次想开口问的,可是当他触碰到自己小妹那深邃的忧虑的眼神的时候,他却又好像有些问不出口了。
他冥冥之中有那么一种感觉,自己小妹好像突然间身上带了一股子好神秘的色彩。
似乎,她的身上不知从何时起,已经藏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蒋小壮莫名的有些悲哀和失落的,同时又不自觉的心生了一些怯意,他拿不准自己该不该去探寻这些秘密,好像隐隐的有些感觉,若是这些秘密被揭开了,又会给他们带来些什么呢?
“三哥,你怎么了?”珍娘放下帘子,转过头来,看到的就是她三哥迟疑而又踌躇的那个面色。
她垂了垂眼皮子,又怎会不知道蒋小壮这些天的想法呢。
打从她那样猝不及防的跑去找他,要他帮着自己哄了蒲氏的那时候开始,珍娘就知道自己是欠了她三哥一个解释的。
可是,就像蒋小壮一样的踟蹰,珍娘这些天也不知该从何开始解释,好像要说的事情太多,她压根就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该从哪件事说起?
“三哥,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珍娘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抬起头来,看着蒋小壮说道。
因为,她自己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可是,珍娘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就这么一路上,让蒋小壮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陪着她一起上京,一起去面对连她自己个都不知道的事情。
其实,这一趟出门,珍娘起先也只是想跟着她三哥一起到省城,去找一下关少裕,她想自己证实一下,究竟那天从县令夫人嘴里听到的这个消息,是假是真。
因为,珍娘明白,凭她自己个关在家里,肯定是没法获得消息的,尤其她又不能叫蒲氏他们知道,所以,她辗转反侧了一个夜晚之下,也只能决定去省城找关家探寻消息。
珍娘知道,关少裕一向跟夏霆毅关系亲近,若是他真的出事了,那他绝不可能会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