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奂死了,谢缄死了,就连信禅师也死了!起兵之事,我周家不打算再参与,诸位要如何行事,日后都与我周家无关!”
胥水畔的一座章氏庄园里,吴县周氏家主周枚沉着脸说了一句,他本来就不是很想参与此次起兵,在听说会稽举事惨败,全军覆没之后,更是毫不犹豫地宣布退出这个“豪强联盟”。
“韩端这竖子实在是太阴险了,我等都以为他去了建德,谁知他竟然偷偷回了山阴,还设了这么一个陷阱,将会稽一干大户都埋了进去!”
崔氏家主崔敬话音未落,李氏家主李丙便哭丧着脸接口说道:“这韩端手段毒辣,而且还会术法,能召来神雷助战,我等与之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殊为不智。”
“我听说他麾下的邦谍无孔不入,孔奂等人正是因此而送了性命。”李丙声音有些发颤,“说不定我等之中,便有那韩氏邦谍,我等聚会行踪,或许都已被其掌握……”
韩家军的邦谍并不是什么秘密,许多人都知道它的存在,但就连军中的高层将领,也不知道它的首领是谁,都有哪些人员。
在这些豪强眼里,神秘的“邦谍”仿佛是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猛地窜出来,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诸位的担忧不无道理,但你等可知,此时若不拼死一搏,日后会是什么下场?”章氏家主章宾冷冷地道。
在他看来,在场一众豪强瞻前顾后,皆是贪生怕死、见风使舵之辈,并不是好的结盟对象,奈何只章氏一家,势单力薄,若不联合这些豪强,根本不足以成事。
自吴郡四姓伏诛之后,吴郡已经没有了可以比肩四姓的世家大豪,章氏之于吴郡,远不能和谢氏之于会稽相比,章宾能将各家家主聚到一起来欲图举事,其实还是仗着章昭达的原因。
若诸豪强执意不从,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所以他稍微顿了顿后,还是只能再次说明利害,好言相劝。
“韩贼新立,便施行士绅一体纳粮之策,且欲推行土断均田,彻底断绝我等根基!诸君,此番若不破釜沉舟,恐怕用不了多久,我等子孙后代,便要沦为奴婢贱民了!”
李丙急急地道:“章君所说虽然在理,但韩贼兵强马壮,耳目众多,会稽众豪一万多人马,还有僧兵助阵,尚且落得身死族灭之下场,我等并非不愿起事,实在是不敢冒此奇险啊!”
“你等就如此没有信心?前些时日你等又是如何说的?”
“这个……此一时彼一时嘛。”李丙讪笑了一声,“前些时日我等以为韩端去了建德,吴地空虚,但实际情况根本就不是这样。”
章宾冷笑道:“那你等的意思,是甘为鱼肉,任其宰割了?”
“总比身死族灭要好!”李丙话刚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孟浪,于是连忙陪笑道,“我的意思,是韩贼兵威正盛,我等不如暂且收敛,日后若有良机,再图举事不迟。”
他向章宾作了一揖:“我等身后,是数百上千的族人,若贸然行事,使得家族断了传承,我等纵死也难赎其罪!”
“章君,请恕李某食言之罪,起兵一事,我李家就不参与了。”说罢,他团团作了一揖,竟不等章宾回话,径直出了正堂。
其余诸豪强见此情形,也纷纷提出告辞,转眼之间,厅内便只剩下章家几人面面相觑。
章宾一拂衣袖,恨恨地咒骂道:“此等鼠辈,终有后悔之日!”
他焦躁地在室内转了几圈,谁知脚下一滑,差点就跌倒在地,幸亏他及时抓住旁边章昭裕的胳膊,方才勉强站住身形。
看着章宾狼狈的样子,章昭裕的心里,却泛起了一丝幸灾乐祸。
章昭裕是章昭达的亲弟弟,三年之前,他还是岳阳太守。
当时,岳阳太守章昭裕、桂阳太守曹宣、湘东太守钱明以及长沙太守曹庆等人,都隶属于湘州刺史华皎麾下,因此都追随华皎反叛。
华皎兵败伏诛之后,章昭裕等人也被擒往都中,曹庆等四十多人被斩首于市,章昭裕因为是章昭达的弟弟而免死,只是遣回吴县家中隐居。
章昭裕以前在岳阳太守任上时,在族中地位超然,但一获罪贬职,而且还是永不录用的谋反之罪后,章宾对他的态度就再不如往昔,就连与其兄长联络起兵之事,也没让其参与其中。
此刻他见章宾所图不成,心里竟隐隐有些畅快。
他一抖衣袍,朝前面走了两步,与章宾拉开一小段距离,然后回过身来,沉声说道:“其实,方才李丙所言,也不无道理。”
“起兵举事,若是成功,固然是有大功于朝廷,然而一旦失败,我等身死族灭,连家族都不能传承下去,再说其它又有何益?”
章宾冷冷地打量着他:“叔通何出此言?你兄长如今正领兵讨伐韩贼,你却因何在此冷言冷语?”
“我大兄领兵讨贼,与我所说又有何干?”章昭裕又往后退了步,轻轻摇头道:“家族兴不兴盛,并不在于有多少庄子良田,有多少奴婢荫户,而是要看族中子弟在朝堂上的地位。”
“南朝代代土断,也没见谁家因此而衰亡,北朝早就开始施行均田,也不见世家门阀因此而断了根基,反倒是那些拥有大量良田产业的豪强大户,成了朝廷宰割的对象。”
“况且,这陈氏的皇位,还真不一定能够坐得长久。”
章宾听他先前所说还有些道理,但听得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