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二人发泄了一番过后,却仍然要面对当下困局。
沉吟片刻,陈顼终于下了决断:“各家部曲必须征召!陆卿,朕将左卫交给你,若有抗逆不从者,可先斩后奏!”
中军左右卫宿卫宫阙,除了韩子高领兵时驻于新安寺外,其余时间都驻扎在台城之内,轻易不会出动,一旦出动,都是大事,陈顼此举,已经是有点不顾后果了。
陆缮撺掇陈顼出动宫卫强征各家部曲,也是无奈之举,吴郡陆氏与韩端有灭族之仇,他不可能投靠韩端,而韩端也绝对不可能放过他,一旦城破,不光他要死,他一家老小也肯定没有好下场。
所以满朝上下,只有他和陈顼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不得不孤注一掷,哪怕是与城中所有世家豪强作对也在所不惜。
他已经管不了以后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陛下,即使征来各家部曲共同守城,也不能保得都城万无一失,依臣之见,还得留一条后路。”陆缮拱手领命之后,顿了一顿,却又肃然说道。
陈顼何尝不想多有几条退路,陆缮如此一说,他连忙问道:“陆卿有何良策?”
陆缮拱手道:“陛下可于石头城预留战舰数艘,一旦城不可守,便立即乘船西进暂避贼军锋芒,留此有用之身,以待来日!”
台城之内,原本就有一条水道经太初宫出西明门直达石头城,这是陈霸先登基之后才命人开辟出来,为的就是建康危急之时用来逃命,陈顼又岂会不知?
他原本对陆缮所说的后路颇为期待,不想却还是只能逃命,失望之余,却还是点了点头,表示采纳。
陆缮又道:“韩贼舟师羸弱,只要陛下上了石头城战舰便可无忧。”
陈顼默然,好一会之后,他才开口问道:“依陆卿看来,若真到了那一步,朕应当……往何处?”
这一个“逃”字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
陆缮回道:“出了建康之后,有三条路可走,一是往江州,二是往湘州,第三条路便是投奔北朝!”
“江州离得太近,贼军旦夕可至,而且无兵可用,不可取,往湘州更为妥当。”这前两条路,陈顼都曾经仔细考虑过,陆缮一说,他便立即有了选择。
“只要朕到了临湘,便可竖起皇旗,聚四方勤王之师,无需两载,便可挥兵东下,重入建康!”
然而,陆缮却道:“陛下,臣以为投奔北朝才更为妥当!”
“江州无兵可用,湘州又何尝不是如此?若韩贼穷追不舍,陛下又当如何抵挡?臣怕勤王之师未聚而贼军已至矣!”
到了湘州确实能够再招募士卒,但那并不是只凭着一个名头就能办到的事情。
不但需要时间,还需要大量钱帛。
而韩端又怎么可能放任他在湘州发展壮大?
可以肯定,只要陈顼逃出建康,韩家军绝对会全力追击。
“以臣之见,去湘州不如北上投奔齐国!”
“投齐?”陈顼眼中一亮,这似乎也是一条不错的后路。
因为这是有例可循的。
南朝梁的末代皇帝萧庄就是齐国派兵护送回郢州即位的。
虽然齐国没安什么好心,打的是立一个傀儡皇帝的主意,但又有什么后果能比被韩家军抓到更严重呢?
况且,复国之后,也完全可以再图脱离齐国控制。
但如今韩家军占了广陵、秦郡、历阳以及濡须水,直通齐国的道路已经被完全封锁,要想北上,却必须要从汉水经过周国的地盘。
周军会让陈国皇帝通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陈顼命人拿来舆图,仔细看了半天,却还是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从汉水北上,二是顺大江西上,两条路都绕不开周国。
而周国,陈顼是不大想去的。
陈、周、齐三国之中,周国最为强大,而且一直以来都有吞并齐、陈两国的心思,这几年来陈、周两国之间更是交战不断,陈顼不敢保证周国一定会接纳自己。
他说出这个顾虑,陆缮却道:“周国不会拒绝陛下入境!”
“若我国覆亡,换了更为强大的韩贼当国,对周、齐两国的威胁更大,而对陛下不利,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最有可能的做法,便是派兵护送陛下复国,将南朝局势彻底搞乱,彼等才能乱中取利!”
“这是他们吞并南朝的机会,只要两国君主稍有见地,便不可能将陛下拒之门外,或者对陛下不利!”
沉吟良久,陈顼终于点头采纳了他的意见:“那就去周国!”
“陆卿赶紧这边,朕会安排妥当!”
最后一条逃命的水道,他必须掌握在手中才放心,哪怕陆缮如今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也不是完全信得过。
“臣这就去办理此事!”陆缮拱手告退,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问道:“南康王那边,要不要发一些青壮过去?”
“不用了。”陈顼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丹阳两城如今已有三万兵马,再多也无济于事,还不如集中兵力防守都中。”
“那……要如何回复?”陆缮有些迟疑:“南康王一日之内连发三道急报求援,若是得知没了援军,只能孤军困守,恐怕坚持不了几日。”
“守不住也得守!他身为宗室,值此国难,正是报国之时!”
陆缮躬身应喏,陈顼想了一想,又道:“你给他回一封信,就说朝廷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