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被冰雪朦胧的世界,距离昆仑山脉数十里之遥的茫茫雪地上,一批雪白骏马奔腾而来。马蹄飞扬不止,带起道道干冷的雪,只片刻功夫便行得数里,竟是不将齐膝积雪放在眼里。
前方白茫茫一片,忽而现出一点黑影,临近一看,却是一件还算宽敞的屋子。直到来到这屋子前,骏马这才堪堪止步,片刻后马背上跃下一个轻盈身影来。
将遮雪用的披风和斗笠取下,轩紫雨上前轻敲木门:“我回来了。”随即推门而入,朝屋内众人道:“已经将毕掌门的尸首交予泰山派门人安葬,他……他们怎样了?”
屋门众人均是脸色沉郁,唯有燕矶子见到她,才勉强露出笑容:“辛苦了丫头,也只有你的雪玉以及他的墨影,才能在这般的风雪中畅行无阻。可眼下他又……”轩紫雨轻笑摇头道:“没事的,且说说他们的伤势吧。”
话音方落,屋内床铺上便传来一阵剧烈咳嗽,且伴随着痛苦的呕血声音。轩紫雨脸色骤变,慌忙奔到床铺前探其脉象,片刻后神情凝住:“这……?”
一旁,焦虑不已的冯岚乍一见轩紫雨这般神情,顿时心往下沉:“紫雨妹妹,我爹他到底……?方才借你所给丹药,他尚能运功在金绒天蛛面前抢下毕掌门,为何现在……”
轩紫雨并不理她,只是用银针轻扎冯毅宏身上几处要穴,同时凝神静气观察其脉象变化。然而随着这个过程的持续,她本就肃然的脸色,却是越发凝重了起来。
众人心怀各异想法,却是在这瞬间齐齐噤声。一时间,屋里的沉默气氛,已是沉重如铁。在这般的氛围下,终于有人率先开口了。
“罢了,医仙姑娘不必再多费心思了,”冯毅宏缓缓睁开双眼,眼眸中竟是一片死灰,“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冯某是再清楚不过了……”轩紫雨闻言颓然垂首,同时不着痕迹地抬眼,去瞄冯毅宏右手手臂上的青色龙纹。
冯毅宏见她神情异样,却是轻笑一声,自顾自道:“你在冯某全身大穴中感受到的那股冰冷气息,正是灭魂剑上千万年来累积的戾气。平日里他箫梁神志清醒,这些戾气自然被牢牢禁锢于灭魂之中。可一旦其体内魔血发作,那些戾气立刻就会缠绕于灭魂之上,生灵触之即刻为戾气缠身,终将死于非命……”
冯岚下意识地低头望一眼自己手腕上的剑创,那剑创虽浅,且已然结疤,但若仔细感受,依旧能觉察到其中传出的阵阵寒意,不住游走于周身血脉中。
她的脸色,瞬间又惨白了几分。
冯毅宏扫视屋内众人,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燕矶子见状明白过来,当即给众人连连使眼色,同时自己亦恭声道:“冯盟主请便。”说着便和众人一同出了屋子。
位于最后的轩紫雨在踏出屋门前,身后冯毅宏的虚浮声音即刻传来:“医仙姑娘无需心急,你心头的疑惑,稍后自会得到解答。”轩紫雨暗暗吃惊,犹豫片刻后终究踏出屋子,留下冯氏父女单独相处。
冯毅宏示意女儿在床榻边坐下,压低声音道:“岚儿,爹为何再三要求你抓紧时间寻找治疗这道剑创的方法,你现在该明白了吧?这创口虽不起眼,但你确实因此有性命之危,必须及时将其中蕴含着的不尽戾气根除……咳咳咳……”
“爹……”冯岚含泪点头,目光不经意间又掠至屋内的另一张床上。那里,一身黑衣的箫梁犹自昏死,对父女二人的谈话毫无觉察。
冯毅宏将女儿的神情瞧在眼里,当即轻笑一声,却不知是苦笑还是欣慰:“这小子,真是幸福啊……岚儿,爹此生作恶多端,便是死了也是应当,所以你万万不可怨怪他。”冯岚咬着嘴角,片刻后摇头道:“没有的事……爹,你、你对岚儿最好了,是世上最好的父亲。”
“最好的父亲……呵呵,”冯毅宏惨然一笑,道,“这样吧,你待我把话说完,再下定论也不迟。”冯岚缓缓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爹方才说自己作恶多端,死不足惜,这话并非妄言。十九年前,我与达摩教的左右护法联手,将江南箫家一夜灭门;十六年前,我怂恿大理燕族的燕雄与燕问天争夺燕族族长之位,并故意泄密与燕问天,燕雄事情败露,这才逃遁西域加入了达摩教;之后,我甚至装作被人追杀爬上紫竹山,将意欲医治自己的上代医仙轩辕梅生杀死……如此种种,数不胜数。所以我可谓恶贯满盈,日夜都忍受着良心的谴责。”
冯岚听着听着就呆了,蓦地回过神来,望着父亲的目光随之变作陌生:“箫大哥,燕大侠,紫雨妹妹……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冯岚这般的反应,也在冯毅宏的意料之中。但见他淡然一笑,轻叹出声道:“这,便是所谓的‘命运’吧……”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冬天,我暗恋已久的一位女子,与当时箫家之主箫易山结为夫妻,并邀请了我也去参加喜事。我自然是闷闷不乐,本欲有所行动,但看到她在婚宴上幸福满足的笑容,一身愤懑便不可遏制地随风逝去,只能放开性子借酒浇愁。那箫易山与我乃是故交,我二人平素称兄道弟,他却从不知我心思,当时还一个劲地让她敬酒与我。纵然心中万分苦涩,我也只能强颜欢笑,去饮下那一杯杯断肠毒酒。”
“婚宴过后,在回家的路上,我已醉得天翻地覆,在途径一处山林时便彻底睡死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一阵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