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
李叱看着展示在自己面前的龙袍,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这件衣服自己好像见过无数次了,又感觉如此的陌生。
他站在那看着,或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想了些什么,思绪就那么飘散了出去。
面前的几个官员看到李叱这般反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时间久了,举着龙袍的胳膊都有些发酸。
“好看。”
高希宁走到李叱身边,手在李叱的背后轻轻的敲了敲,李叱这才缓过神来。
他其实并非因为这龙袍而失神,而是想到了太多的过往。
从颠沛流离,到上皇帝位,这过去的时光都到哪里去了?
李叱再次看向那套龙袍,都在这衣服上了。
可这真的只是一件衣服吗?
李叱不是很喜欢楚皇那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所以他自己定的是以黑色为主,以杏黄为点缀。
高希宁示意那些官员们先下去,等人都走了之后,她看向李叱轻声问道:“想到以前了?”
李叱嗯了一声,抬起手在高希宁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只有她啊,一眼就能看出自己是怎么了。
“我好像有些忘本了。”
李叱轻声说道:“昨天夜里我出宫去了。”
高希宁道:“我知道啊。”
李叱:“我在长安城里转了好久,找到一个看起来肯定很舒服的柴堆,钻进去试了试,却没有找到原来的感觉......”
“以前和师父行走江湖的时候,看到一个好柴堆就觉得踏实,就那种特别紧实的柴堆,刨开一个洞钻进去,非但可以遮风避雨,还暖和。”
他看向高希宁:“可是昨天夜里,我找的那个柴堆明明是上上之选了,却一点都不觉得踏实。”
高希宁笑着说道:“那你想过为什么不踏实吗?”
李叱点头:“想过,所以才说我可能是有些忘本了。”
高希宁摇头道:“不对,你现在钻进柴堆里不觉得踏实了,是因为你身边少了个人。”
李叱看着她的眼睛:“咱俩要玩的这么开吗?”
高希宁抬起手在李叱脑门上敲了一下:“我说的是师父,是师父!”
李叱哈哈大笑起来。
李叱不是没有进过皇宫的人,大兴城里的那座楚国皇宫他并没有觉得有多特殊。
可是在这长安城的皇宫里,他却开始有些惶恐了,刚才看着龙袍的失神,恰恰也是因为惶恐。
他跟着师父行走江湖的时候,他暗暗发誓要把师父照顾好,他带着弟兄们打天下的时候,他暗暗发誓要对得起兄弟们的情分。
可是现在他就要成为皇帝了,他要照顾好全天下的百姓,要对得起这中原锦绣河山。
楚国兴盛一百年,平稳一百年,然后走了二三百年的下坡路。
这就是李叱的惶恐。
“从今天开始,你得时常提醒我一件事。”
李叱对高希宁认真的说道:“如果某一天我说错了什么话,你提醒我记下来哪里错了,做错了什么事,有了什么错的判断,这些都要记下来,如果我忘了,你提醒我。”
李叱道:“我得把我做皇帝的时候,所犯下的所有错误,全都写下来让子孙后代去看,以前那些皇帝们做错了什么,拼了命的遮掩,那不行,我得摆出来给后世的人看。”
李叱看向大殿外边,片刻后语气有些凝重的说道:“得让中原一直兴盛啊......”
他停顿了片刻,视线有些模糊。
“我们被欺负的太久了。”
李叱走到大殿门口,看着外边那空旷,眼神越发的飘忽起来。
他有件事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告诉高希宁,他怕高希宁会害怕,虽然他觉得那应该是完全不会让人害怕的事。
昨天夜里李叱为何要离开皇宫?
他睡着了之后做了个梦,也许那是梦吧,但又那么那么的真切。
夜里,他听到大殿外边有声响,于是起身,走出门外,发现四周的护卫都不见了。
李叱心里一惊,第一反应是要保护高希宁,转身就要去拿刀,赶去高希宁的住处。
可是才转身,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大宁的皇帝陛下。”
李叱一怔,这声音很陌生,但却并不让人觉得害怕,哪怕出现的地方似乎距离自己已经很近了。
李叱回头看到,然后就怔住。
在月色下,慢慢浮现出来一个人,身上穿着很古朴的甲胄,那不是楚国的甲胄款式,甚至不是周朝时候的,要更为久远。
那身甲胄看起来残缺不全,上边还有斑驳的印记,像是血干透了留下的,除此之外,上边还有各种兵器留下的痕迹。
“你是谁?”
李叱问。
面前出现的这个人看起来应该有三四十岁左右,脸上却已经写满了沧桑。
“我是燕国的北疆边军将军,他们是我手下的兄弟们。”
那中年汉子回头指了指,在他身后,接二连三的有身穿古朴战甲的男人浮现出来。
“燕国?”
李叱有些震惊。
可是在大周之前,那个群雄割据天下分崩时候的燕国吗?
李叱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燕国的边军将军抱拳:“我想拜托陛下......以后,如果还有如我们一样的汉子,选择了去北疆,那么不要让他们的每一战都是为了守护,世人皆说这守护令人尊敬,可这守护也太难受了,太憋屈了。”
他的话音刚落,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