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
中年男人坐在刑房里,没有上枷锁,也没有被用刑,他安安静静的坐在凳子上,还不时往四周打量一下。
在他的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些他没有见过的东西,猜着大概是什么稀奇的刑具。
他被带到这间刑房里已经至少有半个多时辰,没有人来过,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思考一下如何应对。
想来想去,发现想了也没多少意义。
看看张汤对付山河印的人有多狠厉,就知道宁王李叱的态度如何。
启用张汤的时候,宁王遇到了多大阻力可想而知。
他手下的那些文武官员,都会觉得这是儿戏。
如此重要的差事,却交给一个毫无经验且年纪轻轻的店小二去做......这不是儿戏是什么?
可是谁又能想到,宁王在这件事上的心思有多不留余地。
唯有张汤这样的人,才会把事情做绝。
换做宁王手下任何一个官员,哪怕也是一样的寒苦出身,也绝对不会如张汤这样一路泼血的查案。
就在想着这些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中年男人抬起头往外看了看,阳光先进入他的眼睛,让他有些恍惚。
门外的人似乎是站在那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迈步进来。
等中年男人适应了光线,他才发现面前坐着的居然是受了重伤的张汤。
所以他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不愧是张大人。”
张汤摆了摆手,门外的守卫随即将屋门关好。
他身上缠着绷带,挂着一条胳膊,但是看得出来,他又换了一身崭新的官服。
那黑色的锦衣上,纹理流转,犹如暗涌。
“你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你,这似乎有些不公平。”
张汤看着他说道:“不如先介绍一下。”
中年男人笑起来:“还是算了吧,千办大人不认识我最好不过。”
张汤点了点头:“按理说确实如此,如果知道你是谁了,就会在你身上继续挖,不知道你是谁,死了也只是一个无名小卒。”
中年男人笑道:“正解。”
张汤问道:“名字总可以说吧,我猜,根据你的名字应该查不出什么。”
“是啊......根据我的名字,确实查不出什么。”
中年男人看了看张汤那张还带着些稚嫩的脸,实在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少年,怎么会有那么狠厉的心。
说完这句话后他沉默下来,似乎没打算告诉张汤他叫什么。
张汤看着他说道:“你可以调动一千多人手,如此大规模的动作,如果不是山河印中地位极高的人,绝无可能做到。”
“慕fēng_liú在芦县控制票号,周掌柜只是他的手下,而百办早云间的家里生意,十之七八也是慕fēng_liú在幕后主使,他游走于冀州治下,从这一点可以推测出,最起码在冀州之内,慕fēng_liú的地位也很高,但从之前的事来看,你可以随意调用他。”
中年男人笑了笑,还是没回答。
张汤继续说道:“慕fēng_liú死在早云间剑下,一剑切掉了他的头颅......是不是有些太轻易了?”
中年男人想了想,回答:“我远远的看着,虽然不知道当时说了些什么,但看到了发生了什么,在那种情况下,慕fēng_liú被偷袭而死,也是情理之中。”
张汤摇头:“不对。”
中年男人问:“何处不对?”
张汤道:“芦县距离岑州至少九百里,芦县票号的生意是慕fēng_liú用手段收了的,岑州,早云间家里的票号也是慕fēng_liú用的手段。”
中年男人问道:“
这又有何不对?”
张汤道:“从这一点可以推测出两件事,第一,冀州票号生意,慕fēng_liú就是背后的推手,早云间家里的事,是在十二年前,芦县的事,是在两年前,周转千里,翻云覆雨。”
他往前压了压身子:“一个习惯了躲在幕后主使别人做事的人,为什么这次会那么草率的亲自现身?”
“最起码在十二年间,他做过很多事,每一次都是事成就身退,绝对不会让自己出现在台前。”
“然而这一次,就算是为了拉拢我,为了拉拢早云间,他也不应该自己现身。”
张汤再次往前压了压身子,看着中年男人的眼睛说道:“十几年来,一直都躲在后边,突然之间到了最前边来,然后还那么轻而易举的被人一剑杀了......不合理,对不对,慕fēng_liú。”
中年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忽然笑起来,似乎笑的很畅然。
“果然了不起,难怪宁王会如此重视张大人。”
中年男人笑过之后点头道:“是啊......如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出现在危险的地方,哪怕早云间的那反手一击确实防不胜防,换做是谁都意料不到,但一个合格的谋略家,是不会给对手有这样致命一击机会的。”
张汤缓缓吐出一口气。
“陆陵人慕fēng_liú。”
中年男人抱拳:“见过张大人。”
张汤问:“你应该是有脱身之策吧?”
慕fēng_liú摇头:“没有。”
他有些遗憾,也有些自责的说道:“我就没有去想,自己会被抓住,而且还是自己赶着车把自己送到廷尉军衙门里来。”
他自嘲的笑了笑:“略微有些丢人。”
张汤摇头:“我不信,你一定是有脱身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