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平四肢抽搐着,仰躺在地。

血从破开的水龙头一般的颈动脉中向外淌着,殷红了地面,呛到了气管中。

双目因窒息而圆睁着,剧烈而无处不在的疼痛已经使他麻木了,大脑如同正迅速失去动力的机械,接连的关闭着各种功能,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发黑,声音如同隔了一层膜,快速远去,他的触觉、味觉、嗅觉都在飞快的丧失。

全身的力气也在随着血液流逝。

他就快要死了。

然而明白了这一点,卢平竟没有感到丝毫的恐惧。

死亡,就如同他等待了许久的一位老友,他早就无数次的描摹过对方的相貌,早就失去了对它的恐惧,仅剩了一种终于解脱的轻松。

他即将告别这个世界,同时告别的,还有那伴随着自己一生的诅咒。

如果自己仅剩的那位朋友——小天狼星知道了此事,会怎么样呢?他大概会难过吧,但他是一个坚强无畏的勇者,他能挺过去的。

回顾自己的一生,似乎毫无建树,他唯一值得骄傲的,就是他一直在与那诅咒抗争着,三十多年来,他从未因为变身狼人而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这就足够了,虽然未能让这个世界变的更好,但至少,我没有让它变得更坏。

恍惚中,他即将闭上眼睛。

却在这时,一个男孩的模样在他头脑中浮现。

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那张英俊的小脸上带着一丝怜悯、一丝不屑与一丝失望。

“就这样结束,您甘心吗?教授?”他仿佛能听到那个男孩的声音。

“我已经尽力了,里德。”

“是吗?但在我看来,您做得事情实在是莫名其妙,一塌糊涂。”

“如果一开始就打算逃避,您干嘛还来掺和这件事呢?我给了您那瓶可以恢复人类之身的药剂,喝下它,然后远远的离开这里不就好了吗?逃避下去,未尝不是一种活法。”

“我没办法那么做……我不能就那么看着……”卢平听到自己说。

“好吧。但如果您想要做点什么的话,为什么却还固执着一个人类的身份呢?如果您喝下了那瓶变身药剂,格雷伯克是杀不死您的。”

“我不想……变成……怪物……我是人!”

“哈。多有趣的话啊。说到底,您不就和那些嘴上说着漂亮话,但却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的家伙一样吗?”

“又不想违背自己的良心,又不想变成怪物,这世上哪有这么两全其美的事情呢,又哪有那么多完美的解决方案呢?我给了您两瓶药剂,您却一直犹豫着,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做出决定。您真是太优柔寡断了!教授!”

“但世界却并不会一直等待着您,教授,太过犹豫也一样会付出代价,一点牺牲都不愿付出的您,到头来,就是这样的下场。”

“看看您的学生吧,教授……”

卢平的目光突然间重新聚焦起来,他看到了躺在不远处的罗恩,那男孩和他一样,四肢偶尔的抽搐着,惊惧与痛苦将他的整张脸都扭曲了。

“他还没有死,但很快就要死了。看着他,您还觉得自己尽力了吗?”

“看看您的同胞吧,教授……”

一张张木然的站在远处的狼人的脸,映入了卢平的眼睛,他们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和未来。

“您给了他们希望,然后又将这希望亲手毁灭。看着他们,您还觉得自己尽力了吗?”

……

格雷伯克转过身,面对着自己的“家人”们,一如既往地,他们被他的目光逼退,纷纷垂下了头。

他们心中的愤怒,随着那朵火花的熄灭,再次变成了一捧沙土。

格雷伯克咧开嘴,想要大笑,却在这时,一个女狼人惊愕的捂住了嘴,看向了他的身后,那诡异的神色让他下意识的回头,顺着对方的目光望过去。

然后他便惊愕的看到,那个濒死的男人胸前不知何时浮起了两瓶药剂,就在就在他看过去的时候,蓝色的那瓶无声的落下,而另一瓶血红色的药剂却突然爆碎,其中的液体如同被巨大的引力吸引着一般,被扯出几道纤细的轨迹,没入了卢平的身躯。

与此同时,空中原本被遮蔽的半轮弯月刹那间破开云雾,银白的月光莫名间竟掺杂了一丝血红。

“这是……怎么回事?”

格雷伯克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谨慎的看着那具躺倒的身躯。

突然间,那具躯体动了一下,如同沉睡了太久的人,缓慢的一点点撑起自己的身体。

就在这个过程中,卢平身上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剧烈的变化,他喉咙处的伤口迅速的、仿佛倒带一般修复着,同样有着这种变化的还有其腹部的伤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止血、愈合、结痂,短短数秒,便如同未曾受伤一般。

但这样的变化还未停止,他突然扭了扭脖子,面容开始疯狂扭曲,就仿佛有什么可怕的怪物正从他的身体中钻出来一般,其肌肉如同充气一般膨胀起来,“咔嚓咔嚓”的声响中,身躯迅速拔高,双臂伸长,小腿向前弯曲,浓重的黑毛在他体表蔓延开来。

片刻之后,一头近三米高,狼头人身,手臂都足有普通人大腿粗的可怖怪物,带着一种无可匹敌的压迫感耸立在了那里。

他伸开双爪,沐浴在血色的月光之下,仰天发出一声巨大的怒吼,如龙吟般传遍整个禁林,令所有闻听到这吼声的生物心胆俱裂,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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