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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还是没听,总之沉默着始终没有出声插话。

闻时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了一片虚空。

而等他转回来,谢问已经收了目光,朝他看了一眼,淡声回答卜宁说:“没听说过。”

说完,他便转了话题:“你说……那天他不知所踪?”

谢问朝闻时指了一下,又沉声问卜宁:“还说钟思和庄冶也在这里?”

卜宁垂眸点了一下头:“对,都在这里。”

他似乎想说点什么,又好像不知该从哪说起,索性比了个恭敬有礼的手势说:“师父和师弟有多久没见过松云山了?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拨了阵中几个圆石,换了位置。

洞外有更劲的风吹刮进来,带着山间草木的味道,比之前要更灵一些,好像忽然就活了。

卜宁走到洞边,经过张岚和张雅临时,脚步顿了一下,彬彬有礼地点了一下头说:“别跪。你们是……”

他指了指自己,“后世这个我的亲眷?或是邻里?”

张岚直起身,扶了一下旁边的石头说:“不是要跪,就是脚软有点起不来。”

这个阵里,卜宁做惯了主。拂袖一扫,就有风从脚底穿过,生生把张家姐弟、那一串傀……以及陪跪的夏樵都托了起来。

“我们是……”张岚本想说一下他们跟周煦的辈分关系,但对着卜宁老祖,小姨什么的就说不出口了,总好像占了便宜。

她生生拗了个弯,说:“反正认识。”

卜宁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后世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爱惹麻烦么?”

“特别能——”张岚下意识接了一句,又用力清着嗓子改口道:“就挺好的。”

倒是谢问和闻时从后面过来,补了一句:“爱吹牛、话挺多的,也不是很中听,容易招人打。哪点也不像你。”

卜宁听到这话不知想起了什么,居然笑了一下。

“笑什么?”闻时问。

卜宁说:“也挺好的。”

十六七岁的时候,他曾经跟钟思漫天扯过牛。因为什么提起来的话头,他已经忘了。只记得钟思问他说:“大仙师兄,反正你闲来无事,要不帮我算算我下一世会做点什么?”

当时卜宁正拣着棋子,反问道:“你不是最不爱算这些?提前知道好坏也不抵用,左右是下一世了。”

钟思点头说:“也是,那你呢?你不是最爱算这些?”

卜宁说:“我也不爱算自己。”

钟思:“那你希望自己下一世什么模样?”

卜宁想了想,说:“讨人嫌一点吧,跟你似的。”

钟思气笑了,当场撸了他的棋盘。

其实那句话后半是调侃,前半却是真。

他曾经很认真地怀抱过这样的希望,希望后世的自己能有什么说什么,不藏心事、不担忧虑,不问来路,不管前程。不高兴了放脸上,高兴了也放脸上,喜欢就夸,讨厌便骂。周围皆是能人,但不用担什么红尘大事,无需他担忧半分、也无需他操心半分。

这样想来,老天对他不薄,也算是好梦成真了。

卜宁转身撩开洞口长长的藤蔓,指着一条熟悉的山道,对闻时和谢问说:“跟我来。”

这是他们来时没有的场景,闻时一踏出去,嗅到山间雾蒙蒙的风,就不知今夕何夕了。

也许是阵法作用,洞外洞里就像分隔千年的两个世界,他走上山道的瞬间,浑身只剩下昔日的影子,长发长衫,高瘦挺拔,像松云山间落了雪却笔直朝天的冷松。

他恍然走了几步,发现身边空了,才转头朝身后看去。

谢问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知为何止步于洞边,迟迟没有抬脚。

“怎么了?”闻时问道。

谢问倏然收了目光,似乎是闭了一下眼睛。过了片刻,他才复又抬眼,抬脚走上了山道。

那一刻,闻时几乎有些怔然。

他忽然想起19岁那年,时隔多日看见尘不到回松云山,也是这样红衣长发、领口雪白,袍摆从松石上轻扫而过,却不染尘埃。

仿佛时光匆匆而过,却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他看到这个人,依然会忘了移开眼。

他以为自己在人间生死轮回一千年,见过红尘万物,俗世悲喜,见过无数人的舍不得、放不下、怨憎会、爱别离,早已不是松云山上那个因为几场梦、一个人就灵神不安、剐尽尘缘的人了。

他遗忘过又记起,分离过又重聚。

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冷静地站在那个人身边,冷静地分析如此种种,冷静地说着话、做着事,再在举手投足和眉眼之间捉住几分似是而非的暧昧,保持着比陌生人亲近一些又不同于师徒的距离,甚至觉得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相处着也未尝不可。

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不是这样的。

他怀念松云山的日子,怀念山腰练功台上的吵闹,怀念山坳的清心湖,怀念山巅的繁星和积雪,怀念这个独一无二的人。

那曾经是他在这个人间的家,是他和尘世最深的牵连,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还是痴妄很重,还是贪心。

但如果一定要有取舍,他宁愿走在这个人身后,落着一步台阶。

不用更近一步,哪怕对方不回头,他也可以跟着走上很久很久。

谢问走上来的时候,闻时下意识侧身让开路,手指抵了一下他的背说:“你走前面。”

“为什么?”谢问垂眸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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