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墙头一阵噗噜噜的屁响,一脸贼兮兮贱笑的小狐狸一甩大红尾巴,从腚后猛地窜出一股有若凝质的黄烟,居然顶着风口,硬生生得朝着围墙外那些大惊失色的‘土匪’们灌去。
只听墙下有人失口惊叫一声“不好”,而后那些原本堵得巷子乌泱乌泱,还将身上厚实沉重的羊皮大袄脱下半截袖子倒缠在腰间的骂阵惯匪们,全都齐刷刷地丢下手中刀枪,掉转头来朝着身后的巷口没命似的窜,个个生怕爹娘少给生了一对腿脚。
可惜的是,这些土匪个个脸上都涂了一层焦黑发亮的猪油,令人实在瞧不清这脸上是否真的红光满面;不然就可以一板一眼地念唱一句,“我容光焕发”。
只余下杨从循手提着大红尾巴卷来卷去的胡三站在墙头上呆呆地发愣,心说这可和剧本上安排的不一样啊,咋就没有几个奋勇争先,硬顶着臭屁攀上墙头来和咱撕并一番的呢?
“这要是不当着宅内众人的面儿亲手打翻几个,回头那个心思敏捷的胡管事多半是要起疑心的啊。”
前文讲了,这伙围住武勋王府喊打喊杀的土匪,其实是杨从循一伙事先布下的桩角。
为得就是能先吓武勋王阖府上下百十来口人一跳,待到众人彷徨无计之时,好让杨从循和那些身处前院的商队壮汉们一举将围住宅院的花马队土匪击溃,从而将一桩天大的功劳降在带人入府援手的大阿哥安布禄头上。
这个救命大功要是落稳了,安布禄就能彻底压倒两个与己向来不睦的兄弟,名正言顺地成为下任武勋王爷。
届时,安布禄自然也将投桃报李,出面安排盛京城内的豪商出面吃下商队手中积压的绸缎布匹,而且这价码还得依照往年交易的行情价……否则就自个儿掂量掂量得罪下任武勋王爷的后果。
正所谓,关内商队皆苦‘无市’久矣……本以为自家这回八成要血亏,没想到居然还能有再捞回来的可能。
干了,为嘛不干?不就是遮住嘴脸跑到武勋王府门口吆喝几嗓子么?就该吓这帮孙子一跳,谁叫你家老爷装病不肯干活呢!
就这样,王管事打着马武爷的旗号,轻轻松松聚拢起十来伙往来关外京城两地贩货的商队,一下就给杨从循凑出七八十条能打能跑的壮健汉子。
为了显示诚意,王管事不但从马家商队的公账上预先支了两千两银子发下来作花红,各家商队里那些较少在胡管事跟前露面的生面孔还特别都给加了钱……毕竟人家是去演土匪装挨揍的。
您别误会,不是俺们不干……不过干这活儿得加钱!
本来呢,一切都计划得挺好。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要是没有前天晚上那档子事儿,今儿个备不住真能出几位攀上墙头佯攻王府护院,待与王府内应交手过后再仰面朝天一个倒栽葱翻下来的勇士。
就在前天晚上,王管事将各家商队推举筛选出来汉子凑在一块儿喝齐心酒,也好让这群人丢下顾虑,放开手脚使劲儿大闹一场。
然后就有几个稍微量浅些的汉子喝高了。
你说这人他喝高就高了呗,自个儿出门找个干净点儿的背风墙角儿,趴那儿老实吐去,干嘛要把手伸到胡三的大红尾巴上呢。
该只因彼时关外民众皆对出马仙家们深信不疑,更因胡三太爷的缘故格外高看狐仙一眼。
当年在关外,能像杨从循那样肩扛着胡三到处显摆,比起今天那些‘大金链子小皮草歪戴墨镜摇花手’之流,可要牛掰神气得多。
不但随处有人恭恭敬敬地向你抱拳施礼,下馆子吃饭居然还可以不给钱。
当然了,吃完饭一毛不拔肯定不行,不过让胡三从自家尾巴上稍微拔个一两根,就足够抵过一餐酒饭钱了。
甚至店老板还会满脸惊喜地一边作揖道谢,一边掏出锦囊,将这根从狐仙身上拔下的仙毛仔细收藏,预备来日遇上不测时好应急救命。
胡三呢,肯定不会介意被人悄悄拔下几根毛,反正自己每年春夏之交都会换毛,届时这毛不拔都会掉一大把。
但你不能未经允许就摸小狐狸的尾巴,这是胡三藏小金库、寄魂木跟应声虫的地方!
大胆,俺胡三的尾巴,岂是尔等能摸得的么!
着家伙!
你想啊,数九隆冬又是关外苦寒之地,为了取暖御寒,这饭馆包厢不但挂上厚重的棉布门帘挡风,还里外三层地糊了厚厚的窗纸。
那真叫一个密不透风。
后人有诗为赞:
灯火昏昏掩黄烟,
推杯换盏声不辨,
待到臭气发起时,
手脚酥软滚地摊。
得亏当时杨从循正巧尿急如厕。
等他回来一掀包厢的棉布门帘,登时就被铺面而来的臭气熏了一个跟头。
待捂住鼻子定睛细瞧,我的天爷!
包厢里,几十条好汉横七竖八地瘫了一地,不但人人满身大汉,很有几位双眼翻白嘴唇外翻,如同刚出水的鲜鱼般,一口接一口地吐着白沫。
只有胡三像个没事人似的,撅起尾巴蹲在饭桌上埋头大啃鸡腿,见是杨从循挑开门帘,居然还腾出一只油汪汪的爪子冲后者摆了摆,“嗨!”
“都怨你,昨天背着我偷吃这么多炒黄豆……这下可好,一个个儿跑得比兔子还快,待会咱们怎么收场啊!”
“不是你让尽量演得像点么?还说什么若是随便放屁恐声势不足,非要搞出点动静出来……这地上扔着的那些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