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男子抹泪垂涕,赤背狡狐心中疑惑更深:“这人黑咕隆咚得独自跑到一间荒废土地庙里痛哭流涕,莫非方才在路上让劫道强人给抢了?”
可赤背狡狐转念又一想:“不对,这人要是刚从强盗手下逃生,此刻应该庆幸许愿,而不是抹泪痛哭啊?再者说,看他这一身打扮整齐的样子也不像是刚和人撕扯搏斗过的样子。”
这下赤背狡狐对那男子的好奇之心更甚,连忙屏气凝神一动不动得趴在神像之中。
又过了一会儿,那抹泪的男子渐渐得止住悲声,垂头丧气得长吁短叹起来。
就在这时,那尊神龛上的神像突然“开口”发出一阵格外沉闷的声音:“呔,本座既是这方土地,下坐何人?又因何事来我处涕泣?”
这下可把那个男子吓得不轻,“咕噔”一下,将头杵在地上“咚咚”得磕着:“只因小人一时疏忽,误触大神尊驾,只求大神看在小人无心之失的份上,饶小人一命,求大神慈悲。”
这时,神龛上那尊无头神像再度闷闷‘开口’道:“休再叩首,你这男子胸中到底有何冤屈,且照直诉来,饶尔唐突冒犯之罪。”
那男子闻言登时又一个大礼拜下:“多谢大神饶命之恩。启禀大神,小人姓刘,如今在沧州做一个六品粮监。此事说起来……唉,都怪小人一时贪心,这才赔上了全家的祖产。”
说罢,那男子从地上跪坐起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得讲了起来。
自不消说,此刻跪在地上陈述原委的刘某自然就是后来夺房闯祸的小刘员外亲爹刘老爷。
而那个说话闷声闷气的土地神自然就是躲在神像腹中的赤背狡狐作法假扮。
又听那男子说了几句,赤背狡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刘老爷见当时战事正酣每日消耗粮草巨大,一心想要押粮立功,以此在军前搏个正途出身(捐班是旁途)。
正是为此,刘老爷一意孤行,将家中祖传的土地全都甩卖干净,想换些银两筹粮犒军。
然而刘老爷却不曾想到,此番用兵乃是万岁爷御命征讨,为了保证京营旗军的粮食供应,直隶地界上大小粮台早就下乡征收过一次军粮。
眼下直隶附近,能收的粮食基本都已收走,百姓仅能守着米缸中薄薄一层的口粮勉强度日,剩下的粮食不是已经发往军前,就是被几个消息灵通的大粮商囤在自家粮库里,准备囤积居奇。
若有人上门求购,这些黑了心的粮商一张嘴就开出往日十余倍的价格。
刘老爷他将自家祖传土地全部抛售一空才换回来的万把两银子,要照平日粮价,想换个四五千石的粮食都不为难,但在此时仅仅只能换回四百余石的粮食!
“大神容禀,小人虽是一个花钱谋缺的捐班,但当此势急用兵之时,如何能再伴食画诺尸位素餐?想那驻扎甘肃的十余万大军,一日人吃马嚼就要用去小六百石的粮食。
小人月前才跟着运粮队押过一批粮食劳军,然而照这个耗粮速度,不出半月,那批粮食就要告急。届时这直隶地界上的大小粮官定会再度下来征粮,可如今附近地面上绝大部分粮食都在那些家世深厚关系盘根错节的大粮商手里。
这粮台忌惮粮商背后的关系,再要征粮便只能派衙差下乡强抢百姓米缸中那点赖以活命的口粮……小人方才并非为自己不能搏取功劳而哭,而是为这直隶地界上数十万生民百姓的性命而哭!”
听了刘老爷他一番肺腑之言,赤背狡狐在神像腹中是连连点头,心中暗赞一声好。
“虽说这个刘员外卖地筹粮的本意是为了给自己求官,但行善之道见心也见行。他筹措军粮这件事要是济了,直隶当地的生民百姓便可免去一场易子相食的大灾荒。
刘员外你这一善举活人无数,该你家行大运,享这几十年的富贵。这么大一场功劳可不能让他刘员外专美在前,我也得想方设法从旁相助一二才是。”
想到这里,赤背狡狐突然心中一动,作法开口道:“信男刘道(刘员外捐的官叫粮监道),你方才所言是否句句属实?那些手中有粮的粮商当真愿意粜粟?只要刘道你出得起他们索要的银钱,便可任意籴粮?”
跪在地上的刘员外不意‘土地爷’竟然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愣怔了好一会才点头。
“小人方才所言句句是实。那粮商既然花钱囤粮,即是想趁着粮荒之时居米为奇货,将其手上粮食卖出高价。若是来人拿得出银子,自然是要多少米粮都有。”
这番话说完,刘员外他略一沉吟,又再度开口。
“小人这几日也曾拜访过几个粮商,可这开价却是一个比一个高,小人身上只有万余两现银,粗粗算来最多可换四五百石粮,这点粮食尚不足前线大军一日之耗,实在是杯水车薪……”
刘员外话还没说完,突然就听见神像换了一个更加清脆明快的声音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他们肯卖就行,明天一早刘道你只管挨家挨户的籴粮,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
这下刘员外更懵了:“尊,尊神您来解决?”
“对,就是我来解决。那个刘道,你稍微退后两步,我要出来了。”
那刘员外刚依言退出去一步,就听“刺溜”一声,从神龛上的无头神像的断颈处窜出一个红色的影子。
只见那个红色的影子在那张塌了一半的供桌上轻轻一点,一个筋斗就翻到刘员外的面前,接着有原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