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湄猜测是周夫人出事了。
果然,鲁副将进来告诉薛湄,说周夫人投缳自尽,幸而被发现了。
只是她现在昏迷不醒。
薛湄连夜赶到了周家,对周夫人进行一番检查。
她的投缳不算大问题,只是刚刚踩上去就被周二小姐发现了,解救下来。周二小姐早就发现母亲可能不想活了,一直紧紧盯着她,寸步不敢多离。
周夫人的昏迷,是因为这些日子滴水未进,又不曾阖眼,导致的昏睡。
薛湄给她输液。
半个时辰后,周夫人终于醒了过来。
她慢慢睁开了眼,扫视了眼屋子,瞧见了自己的两名仆妇,四个女儿,以及薛湄和她的丫鬟。
她神色一瞬间激动起来,面颊都变得狰狞,喉咙里发出了骂声。
然而,她嗓子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投缳到底还是伤了她的喉部,她暂时失声了。
她还是奋力,表达着她的愤怒,要赶走薛湄。
“娘,娘!”孩子们哭着围了上来。
周夫人情绪非常激动,已经把针头给拔掉了。
薛湄见状,只得给她打了一针镇定。
一针下去,周夫人慢慢陷入了沉睡里。
周二小姐的左眼眼泪直流,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她母亲在激动时戳了她一下,她火辣辣的疼。
“郡主姐姐,我娘现在怎样了?”周二小姐嘶哑着声音问薛湄,嗓子可能是哭哑了,“她怎么又睡了?”
“没事,这次是用了点药。她应该能睡一晚。”薛湄道,“你们如果相信我,就都去歇了,晚上派个仆妇照顾你母亲。大家都休息一夜。”
三小姐哭了起来:“我要守在娘这里。”
她的妹妹们也跟着哭。
仆妇们眼泪汪汪立在旁边,竟没有一个主心骨,不知如何是好。
薛湄见屋子里暖和。因为有煤,燃料充足,周家这正院重新铺了地龙,砖还是簇新的。
周夫人大概是个急脾气,想做什么就立马着手,年前就把地龙给铺好了,让家里人都能过个温暖的冬天。
哪怕在地上打地铺,也不冷。
薛湄便对仆妇道:“让人拿了被褥来,给几位小姐打地铺。”
仆妇自己不知该怎么办,见有人发话,也不管这人是谁,立马去忙了。
周二小姐抹着眼泪,对薛湄道:“郡主姐姐,你不要走。娘发疯的时候很可怕,我们都怕。”
薛湄心头一软。
周三小姐又说:“爹都不进内院,外头的人说他吐血。”
薛湄:“……”
她到底跟周家不太熟,不好管人家家务事。
薛湄安顿好了周家四位小姐,询问仆妇,周夫人平时跟哪位将军夫人走得很近。
仆妇告诉她:“是赵将军的夫人。赵夫人这几日帮着应酬,忙里忙外。夫人劝她歇一晚,她一走,夫人就投缳了。”
赵夫人日夜不息操劳,估计是累坏了,这才打算回去睡一觉。
明早她就会来。
薛湄正月初一的时候也拜访过赵夫人,对她很有印象。
想着明日就有人来接替,薛湄小住一晚。
她问过周家的孩子有没有吃饭,她们都摇头。
最小的五姑娘低声道:“娘说吃不下去,厨房就端走了。我没吃,我饿。”
薛湄:“……”
估计是周夫人平素强势,家里一手抓,并没有个特别得力的婆子做二把手。故而她一倒下,家里全乱了。
大些的孩子要帮忙待客,又要看着母亲,小些的照看人手不够,就放养了她们。
薛湄喊了仆妇,让厨房做些容易消化的清汤面过来,给几个姑娘都填补了宵夜。
二小姐吃着吃着,眼泪又下来了,吃不下去。她到底大些,知晓长兄被杀对家里意味着什么。
三小姐等人,可能是真饿了,个个吃得很急。
吃了饭,薛湄又让厨房端了用姜汤煮过的牛奶,让她们喝一点。
姜汤煮过的牛奶,可以杀菌、暖胃,这个年代的牛奶没有无菌处理办法,只能这样,但是它很辣。
几位小姐最不爱喝这个。
无奈,她们又不敢拒绝,端过来都咬牙喝了。
一碗面、一杯热牛奶,几个人躺在地铺上,一开始还不停去看床榻上的母亲,片刻之后就都进入了梦乡。
薛湄坐在临窗炕上。
锦屏悄悄进来,问她:“大小姐,你今晚守在这里?”
“是啊。”薛湄道,“你先回去吧,告诉王爷一声。”
“王爷就在周家外院。”
“那你去跟他说。”薛湄道。
她给周夫人输液了之后,又给她挂了一瓶氨基酸,补充身体需要的营养,收起了吊瓶。
到了清早,天色刚刚蒙蒙亮,赵夫人就来了。
瞧见寝卧里,四个孩子睡成了一团,周夫人自己也睡得香甜;而一年轻女子半坐半卧在临窗炕上,阖眼打盹。
听到撩帘子声音,她睁开了眼。
赵夫人这才知道是成阳郡主,住在瑞王的大将军府邸那位。
“……夫人来了,那我就先回。”薛湄道,“周夫人恐怕不太愿意见到我。”
赵夫人:“郡主多心了。我昨日回去就睡了,丫鬟们没叫醒我,我早起才知道昨晚的事。多亏了郡主。”
薛湄摆摆手。
从周家出来,骄阳升起,金芒洒在这荒凉的白崖城墙上,城里依旧热闹,正月的喧嚣还在。
周家像是与世隔绝,沉浸在单独的痛苦里。
薛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