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崖镇的军医们,陆陆续续往各地而去。
他们临走的时候,在白崖镇的军医营里,立了个成阳郡主生祠。
每个人都拜过了郡主,这才走马上任。
郎中将冯麟看着空了一半的军医营,看着他们做缝合留下来的皮子,看着他们一遍遍熟记青霉素的提炼办法,以及郡主回京之前,留给他们的“实验室”。
冯麟从未这般高兴。
军医营是个充满了腥臭、肮脏、绝望的地方,谁能想到,有一日他们会因为战损,而被各处争抢。
“……郡主教给我们的,不是手艺,而是希望。”冯麟默默把一只苹果摆在郡主的泥塑雕像前。
白崖镇的新鲜果子非常难得,这是他花了大价钱弄回来的。
只有郡主配享用。
离开的军医们,个个都感激冯麟;而还没有离开的军医们,也满怀希望,毕竟留在白崖镇也没什么不好,他们已经没危险了,不需要打仗了。
再过些日子,朝廷会派新的军医过来。
那些新的军医,将来也会送往其他地方。
“咱们,是不是成了军医总教头?”有人问冯麟。
冯麟眼眶顿时湿了。
是的,他们成了有用的人了。对家国、对自己,他们都能挺直腰杆。
他们会培养一批批的军医,将他们送向各处的大小驻地。将来,他们会拯救将士们的性命,也会让伤兵营里少很多亡灵。
为国、为民!
这条路,是郡主给他们铺就的。
可郡主人在“监牢”,他们却毫无办法,他们仍是很弱小。
“何时我们才能回报郡主?”冯麟擦干了眼泪,准备培养新的军医。
不辜负郡主教给他们的手艺,才算是对郡主最好的回报吧。
白崖镇人心浮动,而京城里很多人也闲不住。
在侍郎府里,薛湄的二叔薛景盛望着庭院那几尾青青如黛的翠竹,沉吟了很久。
今天是薛湄被禁足的第四天,薛景盛整整失眠了三个晚上。
他的奏书,在幕僚和妻儿的帮衬之下,改了又改。天色将亮,他即将要上朝,会在今天早朝时候,把这封奏书递上去。
他已经联合了他能联合的同侪,一起给皇帝上书,拼了他身价性命、荣华富贵,也要请皇帝放过薛湄。
做叔父的,不能看着薛湄被囚禁五年。
“咱们家的一切,都是湄儿给的。若是你被罢官,咱们还有钱财和宅子,并不缺什么。
真到了那一步,咱们把宅子卖了,换个僻静的坊间住下,又有清儿挣钱,加上积蓄,一辈子不愁了。”二夫人对薛景盛说。
薛清、薛淮也非常支持父亲,希望父亲不要有后顾之忧。
他们一定要救薛湄。
薛景盛深吸几口气。
之前有大臣上书,替薛湄求情,陛下已经革职了九人,且将他们下了大牢。
昨天就没人敢提此事。
薛景盛的宅子距离皇城很近,马车不过几息功夫就到了。
他刚刚走出来,要上自家马车,突然被人拦住了。
贺方立在他跟前,给他施礼:“大人,王爷在马车里等你。”
薛景盛:“……”
他的车夫把马车赶出来准备好,这个时候人不知去了哪里。
他撩起车帘,但见萧靖承坐在其中。
萧靖承冲他点点头。
才从白崖镇回来,他穿惯了铠甲的肩膀还没有松懈下来,故而整个人显得笔挺而冷酷,浑身上下透出杀伐器。
他看人的时候,目光格外凉。
薛景盛觉得瑞王气场太过于强大,在他跟前有点结巴。
“……侍郎大人,莫要轻举妄动。”萧靖承淡淡道,“你这封奏疏递上去,除了让你丢官,没有任何用处。
你熟读兵书,虽然不曾亲自带兵,却很适合兵部差事。莫要鲁莽,让朝廷痛失大员,湄儿也少个依靠。”
薛景盛微微闭了闭眼。
他舍不得现在的官身吗?他半生潦倒,受永宁侯的气,好不容易翻身了,他肯定舍不得。
但他必须这么做。
被囚禁的是薛湄。
“可湄儿被禁足五年。她已经大了,经不起这样消耗时光。”薛景盛道,“她得嫁人、成家。”
“我的话,你要记住,我只说这一遍:不要鲁莽,不要丢官。”萧靖承道,“你何时见过湄儿吃亏?”
薛景盛惊疑不定看向了他。
萧靖承微微颔首:“湄儿已经不在京城了,那座郡主府困不住她,她有更远的路要走。”
薛景盛:“!!!”
这要是被皇帝知晓了,皇帝肯定得气死。
薛湄实在太大胆。
薛景盛同时暗暗舒了口气,心中的那股子郁结,也终于散开了。
薛湄没有在府里苦熬就好。
“那、那她何时回来?”薛景盛又关心,“这样跑了,能行吗?”
“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就会回来。”萧靖承笑了笑,“别让她回来之后,一无所有。”
薛景盛点头。
萧靖承下了马车,快速消失在墙角,而薛景盛的车夫这才迷迷糊糊从府里出来。
车夫很惊讶,同时又赶紧赔罪:“老爷,我怎糊涂了?我记得已经出来套好车了,不知怎的又回去睡觉了。”
薛景盛挥挥手:“快走,早朝要迟了。”
他这天的确是差点就迟了早朝。
这天早朝,薛景盛虽然没有上书,但早朝上非常热闹,因为荣昌大长公主——皇帝的亲姑姑在朝堂上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