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断楼再也听不下去了,愤然拍案而起,那桌上的碗盏颤抖,酒水洒了出来,“就凭你,也配谈什么天下百姓?让天下百姓水深火热的就是你们,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岳飞在前方替你们浴血奋战,你们在这临安城歌舞升平,又何曾真的见识过什么苍生疾苦?姚岳啊姚岳,且不说岳飞对你有知遇之恩,你也是在沙场上征伐过的人,这些话还用我来告诉你吗?我虽是金人,可也知道天下有道义二字,用无辜之人的血来换取两国和平,那与行尸走肉何异?与qín_shòu何异?”/p
断楼说得血脉贲张,慷慨激昂,姚岳却始终不动声色,脸上似笑非笑:“好好好,姚某是行尸走肉,是qín_shòu,连qín_shòu都不如。可是你说得这么好听,你所谓的道义,便是让自己的父亲更加罪孽深重吗?萧公子!”/p
听到“萧公子”三个字,断楼忽然脸色一白,颤抖道:“你……你说什么?”父亲,萧乘川,永远是断楼心中的一根刺,随便一句话,都是解开他的伤疤,让他疼痛许久。/p
姚岳冷冷道:“我说得不对吗?萧公子,令尊生前一直致力于颠覆金宋,使大辽从中渔利。令尊计谋无双,于江湖玩弄朝廷,掀起的战事和血雨腥风何以百计?现在,令尊已经去世,这么多的血债,他的魂魄在地下难安呐!可是现在,他的儿子,就为了成全自己的道义之名,就要让他更加不得安宁!萧公子,你良心何安呐?”/p
“我……”断楼手脚冰凉,头脑一阵眩晕,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其实并不屑于这鬼神之说,可一想到父亲,心中仍然隐隐作痛。/p
姚岳继续道:“好,死者为大,姚某也不好妄议。可断楼公子,你也要为完颜姑娘想一想啊。你们这一路走下来,分分合合,坎坎坷坷,阴差阳错,经历了多少磨难、多少困苦啊。姚某虽然不是江湖人,那也是看着着实佩服啊。现在,你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平平淡淡地过个日子,多么好的事啊。可这两国要是一打仗,完颜姑娘贵为公主,你们的四哥又是大金的兵马大元帅,两位还真的能置身事外吗?”/p
姚岳的言语,既温和,又平淡,却字字如刀,插在了断楼唯一的软肋上。断楼踉跄地跌坐在椅子上,眼前一阵恍惚,他想起了那年华山血色的天空,耳边似乎还有完颜翎的呼喊。他想起了临安城那个凶险的夜晚,想起了在梦蝶谷中那潭冰冷的泉水,想起了那次醒来时,周围只有漆黑的棺木和泥土。想起了一年前,完颜翎那憔悴的面庞……/p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断楼还能勉强保持一点清醒,奋力摇摇头,“不,是翎儿让我这么做的,我答应了她的。”姚岳道:“没错,这完颜姑娘她认死理,可萧公子,你这可是为了她好啊。放心,也不用你做什么。到时候完颜姑娘有什么怒火,尽管冲着姚某来就是了。至于萧公子你,姚某早就帮你安排好了。”/p
说着,姚岳殷勤地将那晚酒端起来,送到断楼面前,笑吟吟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萧公子虽然少年豪杰,但姚某也曾是岳飞帐下一等一的谋士,偶尔斗胜一次,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萧公子是无意中计,无能为力,可不算食言。”/p
断楼盯着那酒碗,里面似乎有一个人在对自己招手,看了半天,原来是自己。/p
“图鲁,图鲁……”耳边似乎响起完颜翎的呼喊,却化作了宫中报时的钟声。姚岳叹了一口气,说道:“姚某言尽于此,皇上马上就要来了,萧公子可不能失言于爱妻,请随意吧。”说着,便要将酒碗倒掉,刚一抬手,却被断楼牢牢抓住。/p
姚岳得意地笑了,断楼苍白的手拿过酒碗,闭上眼睛,一饮而尽……/p
(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