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自己的意图被看穿,孙翊一点也不意外。
能被任命为天子使者出使四方的人,政治头脑自然不差。
看着刘琬那一脸惊慌的样子,孙翊大方承认,“然。”
见到孙翊承认了,刘琬断然拒绝,“不可。”
刘琬很清楚这一件事会给孙翊带来多大的助益,他效忠于曹操,自然不会这么轻易让孙翊得逞。
刘琬的拒绝让孙翊挑了挑眉,他说道,“使者方才金口已开,说是征南无望,其余孤可自择。
使者代表天子,你现今若是反悔,将天子的颜面置于何地?”
孙翊的话让刘琬有所迟疑,孙翊又接着道,
“刘君千万别忘了孤方才在厅上的话。”
“那不是威胁,而是孤的实力。”
孙翊的话让刘琬回想起了方才发生的事。
他脸上的迟疑神色愈加浓厚,实在是方才一幕给他的震撼太大了。
看到刘琬这副神色,孙翊知道事情已经大半成了。
孙翊知道他“改封爵位,明定世系”的目的很可能会被刘琬看穿,所以他前面才花了那么多工夫,就是为了现在的图穷匕见作铺垫。
只是刘琬终究还在迟疑着,孙翊见状轻声对刘琬说道,“若是使者觉得还是有所不妥,你原拜孤安南将军,可降为平南将军。”
“你离许都之时孤还未有毗陵大胜,今孤携毗陵大胜之威在吴,你仅仅授拜孤为平南将军。
就算回到许都,曹公知晓了也不会怪罪于你,还会夸你公忠体国。
而且若你遂了孤的愿,官渡一战出胜负前,孤绝不出兵淮南,这样曹公腹背无忧,可放心与大将军决战。”
“如此一来,你、我、曹公三方得利,岂不快哉?”
影响人心的要素有很多,但最直接的一种就是以利益诱惑。
刘琬明为天子使者,实则是曹操安抚四方的代言人。
因此他此刻不光要考虑到自己的生命安全,也要顾及到他主子的利益。
孙翊唯有让刘琬觉得,他按照自己的做法做了,他不会受到损伤,曹操也会有利可图,这样才能让刘琬下定决心为其改封孙坚爵位。
听到孙翊宁愿自降将军称号,也要让自己为其父亲改封爵位,刘琬知道了孙翊对孙坚改封爵位这件事的执著。
这也是孙翊的先礼后兵的做法,就看自己受不受这个礼了。
刘琬闭上眼睛,沉默良久后他睁开眼睛说道,“君侯会信守诺言吗?”
“孤的信用,东南皆知。”
在庐江时孙翊只诛首恶,不罪旁从的做法稳定了战后的庐江,同时也树立了他信守诺言的名声。
因此孙翊说这句话的底气十分足。
刘琬也知道这一点,这一刻他完全被孙翊牵着鼻子走,最后他只能无奈地说道,“带我去偏厅吧,吾要重写一下诏书。”
使者临机专断当然不可能只是嘴上宣布,最终还是要以诏书明告天下的。
这也是董卓之乱以来,天子使者多出于侍中或者议郎的原因。
他们在朝廷原本干的就是类似的活。
刘琬的这句话宣告了孙翊的目的达到了,孙翊心中虽喜,但脸上还是古井无波的样子,他说道,“多谢使者。”
说完后,孙翊命一校事将刘琬带去偏厅。
在刘琬离去后,孙翊揉了揉眼睛,他问身后的谷利,“阿利,他这次回到许都后,会死吧。”
谷利于背后恭敬答道,“会,但可能不会是现在。”
不愧是宫里出来的,对一些政治问题看得十分透彻。
孙翊听完后笑了笑,说道,“那孤也不算欺瞒了。”
“毕竟孤只是说他这次回去无忧,并没保他将来无恙。”
谷利听后,俯首道,“君侯英明。”
随即谷利又马上改口道,“将军英明。”
从今日之后,孙翊就是朝廷的平南将军了。
不料听得这声称呼,孙翊眉头一皱,他对谷利道,“以后还是唤孤君侯吧,孤不喜身边人称呼孤为将军。”
谷利听后,连忙应道,“唯。”
在刘琬书写诏书的时间里,孙翊闭目沉思。
刘琬虽然猜到了孙翊的意图,但他还是没有想到更深层次。
孙翊此举是在借汉室四百年的大义,为他解除了江东将来可能面对的最大内患。
江东孙氏是汉末割据势力很特殊的一股。
特殊在于,其他势力建安五年时大多还是第一代开创者当家做主,而孙氏却是传到了第三代,有的势力最多只传到两代而已。
这种绝无仅有的特殊情况,埋下了江东最大的内患——世系不清。
孙家第一代开创之主孙坚授封乌程侯,第二代开创之主孙策授封吴侯。
若孙策能够长命百岁,这也没什么,因为孙策是孙坚的嫡长子,继承孙坚的法理最强者。
但偏偏孙策英年早逝,导致孙翊半路继位,这就导致孙家的世系一下子混乱起来。
孙家第一代主君孙坚的爵位是乌程侯,继承者是孙坚的嫡四子孙匡,这就导致了孙家才三代就出现了两条世系。
从孙策这一世系来说,孙翊承继孙策,是以三弟继位,兄终弟及。
从孙坚这一世系来说,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孙策死了,继承他爵位的却是嫡四子孙匡,那这就尴尬了。
在这一方面,孙坚、孙策死后,孙匡从法理上也是可以被推为第三代继承人的。
如今还不是宋明时理学流行的时候,在法理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