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下去,幼蕖与守玄东指西指,杂七杂八一通随口拈来,倒是让祁宁之认得了不少低端灵植及挺有意思的凡草。
他倒不排斥认这些,师父也说过:“技多不压身。”
多识得一些灵草,即使不能挣灵石,也不能炼丹药,总不是坏事不是?谁知道哪一天会发挥作用呢?
当然,祁宁之哪里想到,多少年后,他果然因为这个微末小技在险境里救了自己一命。这是后话此处暂且不提。
祁宁之还是比较好奇,遂干脆发问:“幼蕖师妹,你们是怎么会认得这些花草?”
他是听师父说过凌砄师叔以前于炼丹术上极有天分,识得不少冷僻灵草也不以为奇。但这些灵草太过低端,还真没听说过哪个炼丹师用过这些草。
“师父前几十年在四处游历,结了不少散修朋友,收了不少散修的见闻录。有一位百草上人,极喜一切琐碎零落之物,他道天生一切皆有用,只是世人愚不懂。他送了师父一本自著的《荒芜记》,就是收集了他生平所见所闻的一切凡草灵草,有意思得很!”
幼蕖颇有些神往:
“我以后也要像这位百草上人一样,走般天下,不管是俗世还是仙界,把这些草啊兽啊都见识一下。”
祁宁之刚刚肃然起敬,就听她接着道:
“……能吃的都要尝一下。”
守玄紧跟着道:“我陪你一起!”
“嗯,当然要和八哥一起!”
多么理所当然的回答。
小姑娘与她的八哥手拉着手儿,相视微微而笑。
冬日的阳光撒下淡淡金色光晕,一双小儿女身上、脸上俱是暖暖微光。
坡上犹有绿草茵陈,林木枝桠横影斑驳,远处数声禽语啾啾,一切干净又美好。
祁宁之一时好生羡慕。
这样的同门之谊,如手足,如骨肉,自然如天生,纯美如甘泉,世间,唯有此处吧!
唯愿此时,能得永久。
当然,祁宁之觉得,幼蕖师妹还是由其他师兄陪着去走天下更好,守玄师弟么……略毛躁……还是得要个稳重的师兄才行。
“知啊——”
伴随着一声惊慌的鸟叫,前方突然“簌簌”作响,原来是一只知知鸟飞快奔离,钩扯得沿途草木乱摇。
看那鸟的模样实在是惊慌得很,几根灰羽被荆条扯下来都顾不上了。
这知知鸟挺常见,体型笨重、翅短腿长,名里空带了个“鸟”字,却飞不了太高,基本上是连跑带扑棱,勉强离地几尺就不错了,飞得还没有跑得快。
因叫声为“知啊”“知啊”,又整日价微垂硕大的脑袋似人沉思,看起来挺像个老学究,故得名“知知鸟”。
祁宁之亦见过,他知此鸟性子有些愚钝,即使被人惊到亦不会跑这般快。又没什么实用价值,平时不怎么被捕捉,故而行动向来从容得很。
可是,这只知知鸟见到他们却似见了鬼一般,撒腿就狂奔开去,还是以祁宁之见所未见的速度。
祁宁之正在微微诧异,附近又有几只知知鸟“知啊”“知啊”一边失声大叫一边狂跑起来。一路只见得沙石翻舞,草木摇折,那叫一个兵荒马乱!
尤其一只秃了尾巴的知知鸟,一根被钩藤扯下的羽毛还未飘落,这鸟儿“嗖”一下就往草间窜没了。
这少清山上的知知鸟是怎么练出这般速度来的?还有,有两只头上还鼓着包?
祁宁之确认了一下这确实是自己熟悉的那种知知鸟,心里愈发奇怪了。
守玄却是见怪不怪地神情,脚一蹬,蹿上一棵雪叶松的树顶,手一扬,几只沉甸甸的大松果“嗖嗖嗖”飞远,又“咚、咚、咚”依次敲在几只知知鸟脑袋上。
“知啊——知啊——”后面的几只知知鸟撒腿跑得更快了,转眼就没了踪影。
守玄“哈哈”一笑,低头喊道:“小九,你要不要再找几只来练练手?”
“今天就算啦!我们还要去捕朱羽锦雉呢!八哥,你把松子儿留着些!”
幼蕖笑嘻嘻地仰头招呼守玄。
“好嘞!”
守玄最听的便是小九的话。他跃下树来,轻如羽毛,半点声也没有。
祁宁之见方才他这般上树落地,未有半分灵力波动,身体犹能随着风摆枝叶轻轻起伏,用的分明是俗世的轻身功夫,而且造诣不低。
守玄搓搓手上的松果儿,对祁宁之一挤眼睛:“你看,这知知鸟像谁?”
像谁?
他们俩共同认识的人,也没几个吧!只有这少清山上的……
不可能是凌砄,谁敢拿师父这样开玩笑!几位师兄?这老八对他们也是亲热又尊敬的啊!哦,只有他亲哥……
祁宁之脑子一转,脸上情不自禁露出恍然之色,撮唇做出个“知……”的口型,到底未好意思发出声来。
毕竟来山上日子尚短,大家都对他大方和气,以他的性子,实在不太合适像守玄这样无所顾忌地乱开玩笑。
不过祁宁之这样的表态已经够了。
守玄手一挥,高高抛开两只空松果儿,对祈宁之挤眼一笑,神情中很是多了一份“算你是自己人”的认同。
祁宁之摇头失笑,这小子!难怪那知知鸟见到他们就被吓得跟什么似的,敢情守玄与幼蕖这俩人就是祸头子!
再行一段,山坡上杂树渐少,眼前一片郁郁青苍,株株树干如披鳞着甲,老干似钢筋铁骨般,丛丛团团青碧的松针里间或有银光闪烁,正是一片老大的雪叶松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