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天庆十三年。
二月中旬刚至,各色繁花便已在和煦的春风中渐次开放,处处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
人烟阜盛的京城里,平康坊并不是个热闹的去处,街道两边也只零星地分布着几间店铺,在晨光中显得分外冷清。
桓郁掀开车帘子,秀美狭长的凤眸四下环顾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唐记铁匠铺”五个字上。
“爷……”见他迟迟没有动作,身旁的小厮桑璞轻声提醒。
负责赶车的小厮丰收则轻快地跳下车辕,笑嘻嘻道:“爷,小的方才就说咱来得太早了,人家掌柜的八成还在睡觉呢!”
桑璞道:“就数你话多,还不赶紧去叫门。”
丰收偷偷看了神色淡然的主子一眼,嘟着嘴走到那铁匠铺的大门口。
他抬起手刚拍了两下,就听“嘎吱”一声响,门被人拉开了一条缝,一颗梳着双丫髻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谁呀,大早上的瞎吵吵!”
丰收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矮墩墩的小女娃扬着黑黢黢的小脸看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圆鼓鼓的,看那样子也就六七岁。
对方年纪小又是个女娃娃,丰收不好和她计较,耐着性子道:“请问唐掌柜在么,我们是……”
小女娃不耐烦地扯着嗓子冲铺子里喊:“阿爹,生意来了——”
说罢就见她把大门拉开,迈着小短腿朝街对面跑去,倒把站在门口的丰收逼退了好几步。
小屁孩儿什么态度?!
丰收还没有回过味儿来,桓郁和桑璞已经来到了他身后。
桑璞伸长脖子朝铺子里打量了一番:“爷,咱们……”
有些话真是不好开口。
这铁匠铺里倒是堆着不少打好的铁器,但放眼望去全都是农具,和自家爷想要的东西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
而且铺子里十分逼仄,乱七八糟的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爷向来最爱干净整洁,如何能进去?
桓郁望着那满地狼藉,眉头果然微微皱了一下:“罢了,就在这儿等着。”
桑璞和丰收不敢多话,并肩站在一旁。
不多时,只见一个手里捏着一把小茶壶、身材矮壮的虬髯汉子从里间走了出来。
他眯着眼睛观察了站在门口的主仆三人一番。
两名小厮长相清秀端正,看起来很是聪明机灵。
主子则是一名俊美之极的少年,衣饰并不繁复,温润雅致的气质中透着一丝尊贵,分毫不输他曾见过的京中高门公子。
只是这少年眸中带着淡淡的疏离,一看就不像是容易相处的人。
虬髯汉子走出铺子,就着壶嘴抿了一口茶才道:“公子有事?”
桓郁浅浅一笑:“听闻唐记铁匠铺的掌柜技艺高超,因此慕名前来订制一物。”
虬髯汉子呵呵笑道:“在下便是这铺子的掌柜,只不过……”
他侧过身子指着四处堆放的农具:“公子也看见了,小店就这么点粗浅的手艺,勉强混口饭吃而已,您还是……”
桓郁摆摆手:“唐掌柜莫要自谦,行与不行,且先看过图样再说。”
站在他身后的桑璞赶紧将拢在袖中的小卷轴取出来捧到二人面前。
唐掌柜眉梢微动,却并没有动手去碰那卷轴。
桓郁又是浅浅一笑,伸手取过卷轴缓缓打开。
见他这般执着,唐掌柜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好奇,凝神看了过去。
“这……”他的眸中难掩惊喜,声音也有些发颤。
实在不能怪他沉不住气,冥思苦想多年的东西突然出现在眼前,要是一点波动都没有,那还算是人么?
桓郁追问:“你见过此物?”
唐掌柜咽了咽口水,用力摇了摇头:“未曾。”
桓郁无语,这人是把自己当傻子还是瞎子?
一旁的丰收忍不住了:“唐掌柜,你就说这个究竟能不能打?”
“世上就没有我阿爹打不出来的东西!”
不知什么时候,那矮墩墩的小女娃回来了。
只见她两只小手捧着缺了个口的大包子,努力踮着脚盯着那图样瞧,一张小嘴油汪汪的,看起来虽有些好笑,但也蛮可爱。
“肉包子都堵不住你的嘴!”唐掌柜揉了女儿的小脑袋一把。
小女娃不服气地嚷道:“本来就是嘛,九……”
余下的话被她爹用大包子堵了回去。
唐掌柜几乎有些气急败坏了:“真是越大越不像话,早饭只买你一个人的!”
小女娃毕竟年纪小,哪里还记得自己方才在说什么,气鼓鼓分辩:“肉包子两文一个,你只给了我一文,要不是蔡大婶饶了一文,我连这个都吃不上!”
唐掌柜假意举起大掌,作势要打她。
小女娃机灵得很,捧着包子就往桓郁身后躲。
桓郁如何看不出这点小伎俩,他把图样收起来,冷声道:“唐掌柜就不能给个准话么?”
唐掌柜讪笑着收回手,有些为难道:“倒也不是不能,只是我手头没有好铁。”
桓郁挑眉:“照你的意思,只要有好铁,你就能打出来?”
唐掌柜这次回答得十分干脆:“唐某可以一试。”
桓郁拱了拱手:“那便请唐掌柜稍待,五日后我再登门。”
唐掌柜忙笑着还礼:“好说,好说……”
正说话间,一辆异常奢华的马车从他们身侧飞驰而过,急促而清脆的马蹄声生生打断了唐掌柜的话。
“花世子的马车!”小女娃用同样清脆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