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徐尚立办公室时,于煜已经打好腹稿——省领导时间宝贵,必须用最精练的语言把事情说清说透。
徐尚立倒背双手站在桌前反复打量一幅书法,见了于煜笑道:
“小于来看看水平如何?”
于煜出身名门望族,自幼于书画一途耳濡目染,当下揣摩片刻道:“笔法精深,气势飘逸超凡,骏快飞扬而不做作卖弄,应该是大家手法。”
“眼光不错,这是省书画院副院长启北方的作品,对了,这首诗怎么样?”
“徐***,现代诗我实在欣赏不来,不敢乱说。”
徐尚立哈哈大笑:“深有同感,深有同感。所以这幅字当属精品,但内容为现代诗就没了收藏价值,遗憾之至,等以后有机会送给喜欢现代诗的朋友吧。”
“主要是现代诗门槛太低,鱼龙混杂,难得有珠玉也被淹没在砂砾之中。”于煜道。
“我倒想有位朋友评价郭沫若的诗,很有意思,”其实就是陈皎的评价,徐尚立笑道,“他说徐志摩的诗是——啊呀,啊呀,啊呀;郭沫若的诗呢——哇呀呀呀呀呀呀呀……”
于煜也跟着大笑,道:“徐***这一说我想起郭沫若的一首诗,典型这种叫法——
我是一条天狗呀!
我把月来吞了,
我把日来吞了,
我把一切的星球来吞了!
我把全宇宙来吞了!
真是嘴比姚晨还大,性子比哈士奇还野,哈哈哈哈哈……”
“其实郭沫若在当时也很受欢迎,因此不是诗的问题,而是时代变了,”徐尚立说着转回座位,于煜把书法卷好装入轴中,“最近忙什么呢?”
之所以这么问,因为连续几天晚上徐尚立都没找着于煜,当然也没关系,于煜的秘书角色是模糊且空泛的——具体事务有傅副秘书长以及相关处室负责,于煜更多起着参谋作用。
于煜坐到对面翻开笔记本,道:“向徐***汇报,我还在跟进榆达的事儿……”
遂从段玉福说到吴小秀再说到凤麒麟,以及那位隐居在山间别墅的退休老干部,当然隐去枣子那些过于具体的细节不提。
徐尚立听完也震惊了,久久沉吟后道:“我也听说凤麒麟家里……可能岳父是通榆资深老领导,没想到老而不尊荒唐至此!你准备从哪儿着手调查?”
“段玉福既然正式逮捕判刑,司法系统里必定有其档案,”于煜不慌不忙道,“首先找**机关要人,肯定说移交给检察院了;再找检察院要人,肯定说移交给法院;法院说遣送了劳改农场了……逐个环节往下追,反正要把人交出来;交不出,再倒追责任,到底哪个环节出的问题!”
“以什么理由?省正府不可能平白无故知道段玉福这个人,也不能无由来地找人家司法系统麻烦。”
“我想好了,徐***,”于煜道,“荷花塘多名商户联名举报,指控段玉福逃避债务、指使及参与行凶、涉黄涉毒,我们本着有信必查的原则,要给群众一个交代。”
“很好!”
徐尚立欣赏地看着于煜道,“后天上午有个会,恰巧能遇到***常委、正法委书记姜涛,据我所知他还是比较好沟通的……”
在省级领导层面一般来说不会轻易相互评价,“好沟通”暗含着徐尚立对姜涛的欣赏和肯定。
事实也是,姜涛堪称王益峰、吴通等人空降前省领导当中的清流。
原来通榆的格局是本土系一统江山,虽说系中有系也非铁板一块,至少在场面上能做到团结协作共进退,这也是京都采取掺沙子策略,向通榆空投何超的原因。
然而同样属于本土系的姜涛,却始终是省级领导层面不和谐的角色,各种事端、各种矛盾,反正他就是跟主流本土系格格不入,在一边倒的声音里坚持自己的见解和判断,每次常委会因为有他,总是隐隐让人心里捏把汗。
原本他是纪委书记,本土系包括岳峙在内千方百计要换人,京都却乐见这种常委的存在,几经周折换任正法委书记,仍留在常委之列发挥应有作用。
纪委书记与正法委书记还是有区别的,姜涛心中怨气无须多说,与岳峙等人梁子结得更深了。
两天后,会议休息间隙徐尚立抓住姜涛去洗手间的机会,于煜守在外面,两位省领导站在小便池前作了近十分钟交流。
“我真是第一次听说,从来没人在我面前提起过!”姜涛愤懑地说。
徐尚立沉重地说:“信息不对称啊,下面都挑好听的、顺耳的汇报,真实情况被堵在中间环节,有时必须通过特殊、极端方式才能达到目的,说明我们的确脱离了群众,脱离了基层。”
姜涛道:“我马上安排调查组彻查!姓凤的很混账我早就知道,没想到混账到这个地步!”
“这个调查……”徐尚立略加躇踌还是把话挑明了,“可能**方面首当其冲,我不便指名道姓,但我上次率队的调研组遭到追杀,省厅先是消极对待,经王书记发火后才出了份含糊其辞的报告,所以……”
他虽没有指名道姓,其实已说得很明确,即副***兼****刘先智是偏向榆达集团的。
姜涛笑笑,压低声音道:“那个人不用担心,昨天王书记去了京都,估计很快会有说法。”
“哦——”
涉及常委之间的机密,姜涛点到为止,徐尚立心里略有所悟也没再追问。
就在徐尚立与姜涛密谈时,王益峰来到钟组部。
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