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府后,丁夫人命下人们退下,自己也亲自去厨房安排款待恩人的午宴去了。
丁刺史则引领着慕若菱继续前往待客厅。
待两人落座,下人又奉上茶水后,丁刺史才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说道:“夫人好身手,今日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不知夫人是哪里人氏,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
慕若菱目光渐深,与他对视片刻,缓缓取下了面纱,“不知大人可还认得我?”
当看清那张虽只有两面之缘,但印象却无比深刻的面容时,丁刺史手里的茶盏砰然落地,发出瓷器碎裂的脆响。
他瞪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嘴唇亦是哆嗦不止,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丁刺史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开始伏地痛哭,同时嘴里呜呜咽咽地说着:“公主,您是青城公主,公主您真的回来了,真是苍天有眼啊,只是老臣……老臣无颜见公主,公主……”
慕若菱伸手扶他起身,劝慰道:“我知道大人是有骨气之人,迫不得已才为徐氏一族效力。宜州地处偏远,也多亏有大人庇护,否则境况只怕还不如现在。”
当年她提拔丁刺史时,丁刺史不过三十出头,正值壮年,意气风发,刚进门不久的继室夫人也是貌美如花。
然而七八年后的今日再见,丁刺史已是头发花白,丁夫人面上亦添了风霜,焉知不是忧虑过甚造成的。
丁刺史伏在地上不肯起身,“是老臣无能,不能让百姓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也不能护佑老臣的两个女儿,老臣有罪。若不是袁毅将军劝老臣说以后肯定会好起来的,老臣只怕早就一头撞死了。”
慕若菱微惊,“袁将军?丁大人见过袁将军?他现在在哪里?”
丁刺史回道:“约半年前,袁将军途径宜州,老臣有幸招待了几日。袁将军虽然没有明说,但老臣知道,这几个月袁将军一直在暗中四处奔走筹集兵马粮草,老臣如今也不知袁将军身在何处。”
慕若菱再次扶丁刺史起身,“大人不必自责,掌权者奢腐残暴,又怎能怪大人。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如何推翻徐氏一族的暴政,给百姓创造一个太平盛世。”
丁刺史含泪点头,“公主说的是,老臣任凭公主差遣,万死不辞。”
待丁刺史落座,情绪又稍稍缓和后,慕若菱方开口问道:“我一路走来,看到田地大都荒废着,是什么原因让百姓放弃了赖以生存的耕地呢?”
丁刺史痛心疾首道:“壮丁都被朝廷抓去充军或修造宫殿运河去了,而年轻女人很多也都被抓了去,剩些老弱妇孺如何耕种,而且即便耕种收获了些粮食,也会被朝廷以各种理由征收走,百姓根本吃不上,不仅如此,连州府里发放的救济粮都给搜刮走了。”
“常言说官逼民反,这几年就没有地方豪强势力反抗徐氏的暴政吗?就任由他们欺压剥削吗?”
丁刺史摆摆手,摇头叹息,“公主有所不知,当年徐氏一族一掌权,就把朝廷和地方官员全都换成了他们自己的人,大耀国原本的那些皇室贵胄以及权臣都被消灭了,有幸存活下来的也都依附了徐氏。
刚开始,那些官员是极听从徐氏号令的,但近两年由于徐氏越来越昏庸残暴,导致有些人渐渐离了心,也有起兵反的,不过都被徐氏一族以残忍铁血手段压了下去,一人造反,不光诛九族,方圆五十里的百姓全部屠杀,一个不留,后来就没人敢再反抗了……”
慕若菱是纵横过沙场的人,更亲身经历过多次惨烈血腥的场面,然而此刻听着徐氏一族的所作所为,脊背还是止不住地发冷。
这些人配称之为人吗?当然不配,嗜血恶魔显然更适合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