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加入黑手党, 是想要在里面找到一些东西,充斥着暴力与死亡的黑手党,我以为如果我贴近这些区域的话, 就能明白人活着的意义。但是……并没有找到。”

在一个阴云天气里, 上门拜访, 说了几句芥川龙之介本来是他看好的直属部下之类的闲话的太宰治端着散发着袅袅热气的茶杯,对圆石桌另一侧的银发女人说。

七夜萤不想在他人的人生痛苦面前表现得太过轻慢,但正如宇智波鼬的认知,她其实根本不是一个会无条件包容一切痛苦悲伤的天女,相反, 刻薄和冷嘲才是她的下意识反应。

不过涉及到“活着的意义”, 七夜萤也难以真正的轻慢起来。

不过, 在这之前……

“太宰先生,有很多人说过你是一个怪人吧。”银发绿眸的女人小小地咬了口天蓝色的马卡龙,“虽然没有很多交往, 但是你对自己说过的话不负责任这一印象我还是蛮深刻的。”

缠着洁白的绷带,穿着纯黑的风衣,坐姿很散漫,眼神很空洞的少年目光轻轻地落在女人脸庞上。

七夜萤直直地回视过去,带着几分回忆的模样,缓声道:“因为是文字工作者,所以对这些方面很在意, 一开始就注意到了, 包括你刚刚说的话也是,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种你立刻会反口的预感。”

七夜萤啜饮了一口温热的茶水, 抿了抿唇, “而在我个人的理解中, 你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你觉得你说的那些东西都无关紧要。那些你已经说出口的,没有说出口却也暗示了的,都不是你在乎的东西——或这样说,但不是你在寻找的东西。你在乎的是长在你身上的、那个要严重无数倍的伤口,终有一日当那个伤口取代了你,你就会被那个伤口带着去死,而到那时候,无论你在寻找什么,找到还是没有找到,存在还是不存在,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太宰治凝视着七夜萤。

七夜萤安之若素,只是懒得微笑,庭院中的氛围仿佛被割裂成两块,一块可以用混沌直接概括,另一块则像七夜萤手中可爱的下午茶点心。

“文学家的眼睛在看别人的时候,看到的都是这样的隐藏信息吗?”太宰治问。

七夜萤没有直接回答是还是不是,“所有艺术家都将受到双重的诱惑,上帝的诱惑和魔鬼的诱惑。而因为艺术家既非纯粹的凡人,亦非真正的超人,所以两种诱惑都能将其打败,我们唯一能挣扎的,就只有拼尽全力去拖延告负的时候而已。”

“太宰先生,你在看那些即将死在自己手上,或者因自己而死的人时,会看到他们的模样吗?”

太宰治有短暂的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在那短暂的一瞬间里,他聪明的脑袋已经顺着七夜萤的问题去回忆、思考那些人的模样,他们在这个世界中的身份,他们拥有着一个怎样的人生——他于是明白了七夜萤的真实目的,但是令他感到惊异的是,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他竟然开始怀疑对面的女人抱着的到底是出自于人的善意,还是单纯的艺术家的好奇心。

不用他去思索,银发女人直接给出了答案。

“我不想怜悯死人,有关这方面的书我也写过了……”

七夜萤沉默了片刻,主动道:“我是一个非常傲慢的人,虽然说外界都评论我非常谦虚是个性格自卑的人并以此探索我的童年,但实际上恰好相反,我之所以一直他们以为的‘贬低’自我,正是因为我很骄傲,我的评价标准比他们都高,我根本不屑用他们的标准来评价自己。我本性是个乖张孤僻的人,胆小易燥。虽然不会直说‘我就是真理’这种话,但一旦有人的做法和我的认知不符,便会愤怒到仿佛那个人摧毁整个世界的根基。嘛……总而言之,就是这么一个人。”

太宰治呆呆地“啊”了一声,没有被绷带遮挡住的眼睛里直白的困惑。

“我的傲慢就在于我根本不屑于与错误对话,能引起我交流兴趣的,只有可能是‘正确’。在我看来,与错误对话的人是愚蠢的,或许在道德上是正确的,但总之是愚蠢的。而之路上的人而言,愚蠢都是最大的罪孽。”

“嗯,就像你想的那样,发生了一件事改变了我的想法。”七夜萤朝太宰治点了点头,一副不是很有所谓的样子。

话到嘴边的太宰治忽然觉得眼前的七夜萤和之前傻乎乎去跟踪织田作之助的七夜萤简直不是一个人。

“不过要是从那里说起的话故事就太长了你肯定也没兴趣,我们就时间跳跃一下简单概括吧——在我终于学会做人,至少获得了人生意义上的庸俗却伟大的满足感之后,几年前,在欧洲战场上,堪称地狱的某个集中|营里,宇智波君看着那一幕,有些疑惑有些感叹地说:原来人类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好不容易迎来的结局却是这里——他说了这样的话。”

七夜萤放下了只咬过一小口的马卡龙,手指交叉,扭缠在一起。她的肌肉开始绷紧。

“老实说,那瞬间我的懦弱具现化的话说不定能填平整个大洋,懦弱到了我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无可挽救地憎恨起了自己。我胆怯到了想要从他眼前逃走,想到了几乎要付诸行动的地步。就那么一句话,我整个人都被毁了。我差点就要求他消失,或者让我消失。那一瞬间对于我而言只有永恒的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和救赎。人是不可能持续绝望的,左不过是在某个瞬间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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