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日子,油菜花开了,漫山遍野,明黄跟翠绿,在碧蓝的天空点缀之下,视觉的冲击力非常震撼。
油菜花田中,有一栋二层楼的小楼,外表看起来普通,但是细心的人就会发现,整栋小楼都是用极其名贵的木材搭建而成,单耗材都价值不菲。
推开木门,步入二楼,窗户全开,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尽收眼底。
窗边软塌之上,林琴半坐着,他的身前靠着脸色苍白的樽爷。
樽爷比前几个月消瘦了很多,脸颊凹陷进去,头发也掉了大半,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原本是个盛年之人,一下子就显出了老态。
“阿琴,我多想自己能够再年轻二十岁,能够跟你走完整个人生岁月啊。”
樽爷的声音虚弱而有着重重的鼻音,那是人在临死之前的声音。
是的,樽爷已经病入膏肓了。
他躺在林琴的怀里,神思已经有些缥缈迷糊了。
林琴帮樽爷盖好软毯,没有说话。
四个月前,他跟着樽爷离开了帝都,之后足迹遍布大江南北,他以樽爷养子的身份进入了天狼组织,接触了天狼内的各种重要人士,也见识到天狼的各大兵器仓库和制作工坊,让林琴大开眼界,沉浸在这个庞大神秘且实力强悍的组织。
他们走过梁城的小巷,那里汇聚着天下最顶级的武器制作工坊;去过埋骨山下的地洞,那里挖掘出了制作大炮的矿铁;去了无妄海的海边,那里的海运船只能够将天狼的武器运往外朝;可是就在第四个月,樽爷病倒了。
那一晚,林琴被樽爷支开,房内只留下一个老大夫和樽爷。
林琴多了个心眼,贴着窗户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内容,这才知晓樽爷一直身患恶疾,脑子里面长了东西,之前老大夫就预言樽爷活不过半年,如今第四个月,果然应验了。
所以,他们不得不停了下来,停在了这片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地上。
来到此处的半个月内,樽爷的身体每况愈下,到今日他已经有三天未能进食,人已经……油尽灯枯了。
“可是阿琴,我真不知道老天爷对我是好还是不好,在最后的日子里面让我遇到了你;我即高兴,却又遗憾和不甘;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早早就认识你,为什么你我就不能同年同岁而让我这么早就离开。
老天爷让我尝到了甜,却很快走剥夺了我的命。
不过有时候想想,如果这真是命的话,我宁愿用我的命来还这份甜……”樽爷迷迷糊糊,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林琴就是静静的听着,眼神空洞的望着外面的美景,春风佛过,吹散他额前的发丝。
“阿琴啊,你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执着,执着得偏执。
执着于自己的内心,这是你对我的致命吸引点,估计也是日后伤你的尖刺。
我不在了,谁能屡平你心中的刺呢?
……”“以后天狼就交给你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天狼有钱有人有魂,能够让你去做你想做的很多事情;我不希望这是束缚你的事情,而且希望你能够用天狼去追逐你喜欢的你热忱的任何人和事,希望你的未来是敞亮的啊……”樽爷说着说着,闭了眼,林琴抬头去触鼻尖,发现还有呼吸,轻轻将樽爷放回软塌之上,帮他盖好被子。
樽爷睡到日落时分悠悠转醒,他半睁半闭着眼眸,寻找到了撑着额,坐在旁边案桌上的林琴。
他努力让自己睁开沉困的眼眸,看着林琴,深深的静静的看着,他动了动唇,想要说话,到嘴的那个问题他咽了回去。
他害怕问出那个问题,害怕得到的是他知道的那个答案;可是,不问,他不甘心,他一辈子不甘心。
最终,樽爷还是张了嘴,暗哑的唤道:“阿琴……”林琴歇得浅,听到呼唤,立刻睁眼,走到樽爷的榻前,本来想要扶起樽爷,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按照大夫的嘱咐喂点水给樽爷,却被樽爷拦住,拉住了手腕。
“阿琴……”樽爷声音很轻很弱,可是他还是继续问道:“阿琴,你……爱过我吗?”
乌金西沉,春日的日暮带着暖光,铺满了整个天地,西边的乌黑逼近,小楼内的光线昏暗。
安静,静的可怕。
樽爷紧紧的握住林琴的手,浑浊的眼眸看着他仍然年轻精致的容颜。
最终,林琴开口了。
“我只能说,谢谢你,樽爷。”
一句谢,表明了态度。
谢他对自己的垂爱,对自己的怜悯,对自己的帮助,对自己的给予,但是仅此而已。
樽爷浑浊的眼神暗了暗,唇边却扯出最后一抹嘲讽的笑意。
他知道这个答案的,他一直以来都知道。
不管自己对他有多好,不管自己用什么来换,哪怕用命来换,都换不到他想要的答案的。
他知道的,因为林琴太执着于自己的内心了。
最终,樽爷缓缓放开了林琴的手,含着那一抹苦涩的笑,闭上了眼睛,离开了这个他留恋不舍的人世间。
林琴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站着,直到夜幕降临,世界一片漆黑。
两年后,大启边境。
荒凉的土黄色的陡坡顶端,有一张矮桌,桌上摆放着名贵莹白余瑶杯盏,一壶春茶,茶入白盏,碧绿清透。
在这么荒凉的土坡之上还有这等雅兴,也跟着地理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林琴盘腿坐在铺好的狐皮之上,举了杯,抿了口茶。
他身量又高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