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洪声是京城的一名烟贩子,他经手的买卖数额约有二十万两白银。这个人,早就被顺天府盯上了,但由于没发现他拿货的源头,所以我们一直没有收网。
一月前,我收到消息,何洪声几日后要在城外的西山收货。
得知这件事我很兴奋,因为要是能顺着何洪声这条线将他上游的烟贩子揪出来,那收获可就大了。因为何洪声这个人经手的福寿膏数量已经异常巨大,那么他拿货的那个人,手中的量更是不可估计,若是能一网打尽,岂不是一件振奋民心的大好事。
所以那天,我早早就带着手下埋伏在西山山脚,因为若想上山,这里是必经之路。
果然,到傍晚的时候,我看见何洪声带着他的人过来了,他那几个喽啰小弟还抬着一口大箱子,里面装的应该是银子。我当时很激动,但还是耐着性子等着,因为上游的那个大人物还未出现,我必须等到他,因为他才是本案的关键,拔出萝卜带出泥,抓到他,说不定能将整个华打尽。
可是那晚,我和我的人等了许久,也没再看到有人上山,而何洪声的人也没有下来。
一直到天快亮了,我才意识到山上可能出了我预期之外的事情,于是赶紧带着人赶上山去。
让我惊讶不已的是,我们并未在山顶发现何洪声,也没有看到他的一众跟班。可上山下山的路只有那么一条,他怎么会凭空失踪了呢?
那天,我们在山上寻了许久,就差将整座山翻过来了,可是从天亮一直找到天黑,也没有找到那些人。他们就这么失踪了,就好像凭空化掉了一样,没留下一点踪迹。
后来,我找到了何洪声的另外一名手下,他那天没去西山,所以侥幸捡回一条命。
据他所说,何洪声那天确实是去西山收货了,而对方,也确实是他已经合作了许久的那个“上游。”可是这个人,他们几个却从未见过,因为每次交货,何洪声都让他们守在远处,自己一个人去和那个“上游”会面。何洪声说,那个人身份神秘,不想被其他人看见。这倒也合情合理,因为他们做的这行生意,怎么都算不得正经买卖,被太多人知道身份未免会多生出事端。
不过,他倒是提供了唯一一条有用的线索,他说,何洪声在一次酒后曾说过,那个神秘的上游人住在鲁城——那座盛产。
对于何洪声的死,他也说出了原因:何洪声已经发觉自己被官府盯上了,所以很多货都滞留在手上,不敢出手,也因此缺乏周转用的银子。可是他和那个人是有固定的交货期限的,因此到了那日,虽然手头的现银不够,却也只好硬着头皮到西山去。
他猜想,正是因为银子没给够,何洪声才出了事。虽然现在只是失踪,但他却觉得,何洪声一定是被那个“上游”杀害了。只是他想不明白,那个人为何会如此凶残,要将这么多人杀得一个不留。他还搞不懂一点,那个人怎么做到让这么多人全部失踪的,连一点毛发都没有留下。
“他为了灭口,因为他运送福寿膏的工具是木鹞,怎能被人看见。至于人皮,一定被他处理干净了。”穆小午喃喃自语,随后又接着道,“公子,你在鲁城待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和那个‘上游’有关的一点线索吗?”
赵子迈缓缓摇头,“没有,我和曹县令的人一直在查找那个人,可是完全没有头绪,直到你们的出现。本来曹县令是没有将这两件案子联系在一起的,可是我听他说到了木鹞,便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上游的那个人之所以来无影去无踪,或许因为他是乘着木鹞而来的。这个念头当时连我自己都觉得荒诞不经,可是后来我们发现了人皮,就让我更加确信,木鹞不仅是杀死袁蔚的凶手,也是杀死何洪声和他手下的元凶。”
“可是即便现在确定木鹞是凶手,公子还是对它背后的那个人一无所知是吧?”穆小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被注入了银亮的月光。
赵子迈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低沉了,“对,那个真正的幕后主使,直到现在都未现身。”
“可是,他们两个总要碰面的是不是?”
“姑娘的意思是?”
穆小午扬首一笑,“我想我可能知道它的老巢在哪了。”说毕,见赵子迈用欣喜的目光看着自己,便冲屋门一昂下巴,“别谢我,谢谢那个躺在床上的老头儿吧,是他提醒我的。”
曹珉坐在书案后面,无神的眼睛盯着桌上的一豆烛火,目光许久未从上面移开。
方才,是他亲手将那几张人皮收好带回来的,他还记得手指摸上人皮时的触感,一点也不光滑,相反,还有些粗糙,他甚至能摸到皮上凸起的毛孔。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猛地一缩,揪成一团。一方面因为他实在痛心,这几个人既是他的额下属,也是兄弟,他与他们相处多年,感情甚厚。可是今天,他们却从有血有肉的人变成了几张干瘪的人皮,这让他如何向他们的家人交代。
另一方面,曹珉又感到后怕。他今天第一次见到了木鹞,那个东西远比他想象中更为吓人。它很大,双翼展开将近十尺,一双亮黄的吊梢眼像两盏烛火,瞳孔红得仿佛能冒出血来。它身体的其它部位都是黑压压的,唯独翅膀下面藏着两个团花型的“寿”字,像怒放的菊花,张牙舞爪地伸展着一笔一划。
曹珉打了个寒噤,他在鲁城也有十几年了,什么样的风筝没见过,木鹞纸鹞也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