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迈离开客栈时天还黑着,街市上一个人也没有,鳞次栉比的店铺如今皆大门紧闭,倒将整条街衬托得宽敞了不少。赵子迈的步速很快,穆小午推测出木鹞的老巢就是城外林中的古墓,所以他急着去通知曹珉,同他一起带人到古墓探查。
可是,在路过一间门面极大的铺子时,他却忽然止住了脚步。
那铺子的门半敞着,里面坐着一个人,他一手拿着酒壶,另一只手却抓着一只风筝,一只黄绿相间的蝴蝶风筝。风筝不大,却甚是精致:蝴蝶的身子是微微凸出来的,翅膀分成四片,身后还拖着画着两条孔雀毛花纹的长尾。
“陈用。”
赵子迈下意识叫出那男人的名字,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抬步走进铺中,轻声问道,“陈用,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陈用抬起头,迷蒙的眼睛朝赵子迈一瞥,忽然咧嘴一笑,将手中的就会朝赵子迈摆了摆,醉醺醺说道,“赵大人,你可知道这风筝在千年以前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见赵子迈没答话,陈用便接着道,“石马立当道,纸鸢鸣半空,墦间人散後,乌鸟正西东。风筝,是用来祭奠那些逝去的人的。”说着他又喝了一口酒,惨然一笑,接着道,“天空是离他们最近的地方,可活着的人却上不去,所以便借助风筝,把我们的思念传送给他们。”
陈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中有泪光闪动,他颤声道,“赵大人,或许从一开始我和她就是错的,我们用风筝传信,用这种能穿梭阴阳的东西传信,这本就是错的,对不对?”
赵子迈愣了一愣,遂将陈用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他比自己上次看到时瘦了许多,衣服松松垮垮披挂在身上,大了整整一圈。
“陈用,那天在衙门,你看到她之后可是逃得比谁都快,现在却又为何做出这副样子?”他语气中透着疑惑。
“我第一次见到袁蔚时,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散了,她发现后,急得脸都红了,手忙脚乱地将那一缕碎发拢到脑后。”说到这里,陈用泫然一笑,“赵大人,像袁蔚这样爱美又敏感纤细的女孩子,你觉得她愿意让我看到她最难看的模样吗?”
说到这里,他紧抿着嘴唇忍了好一会儿,才将即将溢出喉咙的那声哽咽憋了回去,“其实你们未找到她时,我就知道她不在了,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一种天然的直觉。所以,我才日日在袁家院外放风筝,因为我知道她的灵魂一定没有走远,她能感受的到的。”
原来那日他从衙门匆忙逃走,并非情薄,而是情深。
这个理由虽有些牵强,但赵子迈却不认为他在说谎,因为他自己也曾有过同样的经历。他看着陈用悲戚的脸,心中忽然涌来一股同情。于是他垂下头,轻声道,“她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这幅样子,陈公子,世事无常,还请保重自己。”
说完,他就迈出陈氏风筝铺的门槛朝外面走去。步下台阶时,却忽然又被陈用叫住。
“赵大人,杀死她的元凶抓到了吗?”
赵子迈脚步一顿,将脸稍稍侧过去一半,语气却透着坚定,“快了,你等我们的消息。”
这句话说出口的同时,头顶忽然刮过一阵狂风,与此同时,陈用焦急的呼喊声就传到了他的耳中。可是,他还来不及应对,整个人就被一股气流掀翻在地,别在腰间的火铳也被震得飞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之后,撞在墙角,不动了。
木鹞巨大的身子从空中缓缓降下,直立在赵子迈身前,用仅剩下的一只眼睛盯着他。它用笔描出来的眼睛虽呆板,却透着腾腾的杀意。这一点,赵子迈当然是清楚无误地感受到了,所以,他从地上一跃而起,用尽全身力气朝火铳跑去。
然而只跑出了几步,他就一个踉跄停了下来:一条如丝虫一般的东西从他后方绕了过来,开叉的头部对准他的眉心,一张一合地朝他逼近。
赵子迈倒吸一口寒气,靴子蹭着地面朝后退去,他知道自己离挡住了退路的木鹞越来越近,他甚至已经嗅到了它身上朽木的味道,却依然不能不一步步朝它靠过去。
他被木鹞环住了,它似乎一点也不想给自己留后路,一心要为它那只被射穿了的眼睛报仇。
“赵大人,快跑。”
陈用的叫声穿过黎明前湿冷的空气,钻进赵子迈的耳中。他还未来得及搞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就忽觉身旁闪过一道火光:一只燃着火焰的酒坛朝木鹞的方位飞了过来,眼看就要砸中它的双冀时,被它朝后一倾,躲开了。
不过,它躲开酒坛的同时也收回了从瞳孔长出来的红丝,赵子迈瞅准这个机会,飞快朝前跑去,弯腰捡起地上的火铳后,电石火光间便对准了它尚存的另一只眼睛。
木鹞不动了,它领略过这把火铳的威力,所以便不敢再草率行事。
“咔哒。”
赵子迈抠动了扳机,却没有听到火药的轰鸣声,于是,他又抠动了一下,又一下
火铳的扳机持续发出“咔哒”声,管口处却纹丝不动,没有迸出一星半点火花。
赵子迈呆住了,虽然手指还在抠着扳机,但是心却已经乱了。因为木鹞也发现了他唯一能对付自己的武器出了问题,所以,它现在从地上腾起,尾巴蹭着地面向他飞了过来。
它的双翼完全展开了,翅膀下两团暗红色的“寿”字由远及近,像两团喷溅得四处皆是的血迹。
“赵大人,快跑。”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