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唏嘘道:“顾将军何出此言,以前在山上的时候,皇上亦是如眼下这般心事重,阿瑶姑娘就总有法子让皇上稍稍开怀些。眼下阿瑶姑娘肯来,才是帮了大忙了。
“实不相瞒,眼下皇上还睡着,烧热反复不退,太医也屡次施针调药了,却只能控制得了一时。再这样下去,咱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顾瑶十分着急,小心翼翼道:“福公公,能……让我进去看看么?”
阿福叹口气道:“自是能。如果皇上醒来,还请阿瑶姑娘帮忙多劝劝皇上吧。”
说罢阿福让顾瑶先在外稍等,他将寝宫里的宫人全都撤下了以后方才请她进去。
顾瑶便踏进门口,由阿福和顾祯在外面守着。
寝宫里有谢玧身上惯常的熏香味道,还夹杂着一股浓浓的药气。
她还没走几步,险些给熏出了眼泪来。
她走到里间,看见床帐分挽两边,而谢玧正躺在帐中,紧闭双眼,脸色苍白。
还是那张熟悉的容颜,这一年里虽见不到他,可是他的眉目早已在心间镌刻得清晰。
看见他躺在床上的模样,顾瑶比想象中的还要难过。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仍是烧着的,便不耽搁地继续用巾子浸了冷水搭在他的额头上,隔一会儿就换一次。
顾瑶眼泪啪嗒啪嗒只管往下掉,没注意,一滴滴恰好砸在谢玧平放在身侧的手上。
他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顾瑶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上次分别的时候还好好的……
“你说好了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啊,怎么却病得这么重呢……听说你很累,每天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可是,身体是最重要的啊……
“你说你要是没了一个好身体,怎么能扛起这家国天下,怎么能继续背负着这么重要的责任呢?”
她边说边哽咽,边哽咽边哭,“你好歹也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喝药啊,好歹也要努力让自己快点好起来啊……”
谢玧……
她心里痛得慌。
谢玧朦胧之中,感觉手上湿了,有人一直在他耳边说话。
像在啜泣,和含糊不清地低语。
虽然眼帘很沉重,谢玧还是尽力地缓缓撑了撑眼帘,将眼前这片混沌黑暗撑开一条缝,溢进来些许熹微柔黄的光。
在那光里,他依稀看见一抹浅浅的轮廓,十分娇小。
虽是逆着光,看不大清她的模样,可是他却也能看见盔甲在灯火下折射出来的冷冽光泽。
谢玧动了动口。
阿意……
可是阿意回来了?
是不是因为知道他太过想念,所以她赶回来出现在自己身边了?
他没来得及想太多,几乎是凭着本能,灼热的手倏尔扼住了顾瑶的手腕。
顾瑶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见他的唇一张一翕在说着什么,随之下一刻,她就猝不及防被他拽了下去,不受控制地扑向他。
阿瑶瞠大了眼,眼泪从眼眶里摔了出来。
她被谢玧紧紧抱着,终于也听清了他的话。
他嗓音干燥而嘶哑,在唤:“阿意。”
他下巴蹭着她的头发,如愿以偿一般,说道:“阿意,你终于回来了。”
原来被人这么需要地抱着,嘴里却叫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是这般喊不出又不见血的疼啊。
但是,顾瑶想着,明明他已经这么煎熬和辛苦了,所以哪怕能让他有片刻的安慰和踏实也好啊。
因为顾瑶身上穿着小兵的盔甲的缘故,很是冰冷,对于发着烧的谢玧而言,却极是舒服。
他紧紧抱着她,一直没松手。
当谢玧终于清醒些了以后,再睁开眼看,或许是他意识里自己也不相信江意真的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吧,所以这一次他看清楚了。
原来真的不是江意。
顾瑶也在他发现之前,收拾好了情绪,抬起双眸,明亮如洗,担心道:“皇上……好受些了吗?”
谢玧连忙松开了她,诧异地沙哑道:“阿瑶?你……怎会在此?”
顾瑶若无其事地从他身上起来,道:“我听说皇上生病了,才苦苦相逼我哥带我来的。没想到皇上病得这么重啊。”
谢玧起了起身,顾瑶忙给他拿了个软垫在床头靠着。他道:“无碍,只不过是寻常风寒罢了。”
顿了顿,谢玧又道:“朕方才……失礼了,向你赔不是。”
南柯一梦。他些许失落。
顾瑶摆摆手,道:“没有没有,皇上发烧了,早知道我这身士兵盔甲比那降烧用的湿帕子还好使的话,就让福公公多准备几身盔甲在这里,说不定皇上早退烧了。”
她把谢玧的反常举动理解为他是发烧的时候本能地渴求更冰凉的感觉所以才抱了她的,又或者说他不是在抱她,只不过是在抱她身上的盔甲而已。
从而都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
趁着谢玧醒来,顾瑶赶紧跑出去问阿福要汤药。
她端着汤药回来,给谢玧服下。
太医也在门外等候,随之进来给谢玧检查了一番,烧热暂时是退下去一些了。
太医嘱咐,一定要好好休息,排汗以后要及时喝水补充。
谢玧重新更了衣,发现阿瑶还在外间守着不曾离去,便道:“夜深了,阿瑶,你也回去休息吧。”
阿瑶从帷幕外探出半个头来,望着他道:“要不,我等皇上睡着了以后再走吧。”
她以往便是这样。
在皇陵的时候,那个冬天谢玧受寒夜里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