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夏飞飞对妖妖的含恨离去,并不是十分在意。
妖妖血脉奇异,被他咬过的手上滴血不止,手臂上的红痕也高高凸起,怎么也褪不去。
夏飞飞用了上好的金疮药,又想尽了消肿的办法,仍然一无所获。渐渐地,她感到有些头晕眼花,这才慌了手脚。
难道说,妖妖那一咬,居然别有玄机不成?她这个样子,莫不是中了什么厉害的毒?
夏飞飞昔年博览群书,见识渊博,然而此刻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起初还存了妖妖这孩子负气而走,等到气消了自然会回来的念头。然而等了一夜,眼见手上渐渐发黑,妖妖却始终不见踪影,这才知道这孩子怕是真的和她决裂了。
只是,妖妖咬她在先,两人决裂在后,难道妖妖在那个时候,便有了弃她之心,后面只是故意演戏,趁机发作?
“我——始终是太过自信了啊。自以为看透人心,就可以无所顾忌。却终于看走了眼呢。”夏飞飞自言自语道,颓然若有所思。
纵横蛮荒境的妖女自然有她最拿手的本事,这便是勾引男人。多年来几乎攻无不克,因此颇有自信。她甚至知道,那些被她无情抛弃的男人也不会刻意去报复,因为,早在勾引他们之时,她便对他们的品性和容忍底线了如指掌。
其实很多时候,男人并不介意被勾引。比起大多数女人,他们比较没有节操观念,哪怕是很多处男,也不觉得自己的处男之身有任何宝贵之处。很多人的骨子里甚至叫嚣着艳遇。因此大多数时候,始乱终弃也不过是露水姻缘。真正恼恨夏飞飞,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很多时候并不是当事人,而是当事人的朋友、家属、或者是一些拿着礼教道义做掩护、实际是图谋她法宝的人。
算起来,这是夏飞飞的第二次失手。
然而每次失手的后果都是致命的:第一次,她被假名苏越、实名苏澈的男子所骗,致使她不得不提前动用造化轮回丹,冒险自爆重生;这一次,她以为妖妖至少对她有几分喜爱依赖之心,不会妄下杀手,还傻傻地想把他当做暂时可以信任的同伴,却终于反遭毒手。
“果然妖修喜怒无常,不可拿人修的思维和感情,妄作推测。”夏飞飞一边这么总结着教训,一边勉强撑起身体,出门去寻找妖妖。
拜妖妖的惊艳亮相所赐,她现在也算是海洲城中颇有一点名气的龙套人物。不久便有谣言传开,说是那个昨日急吼吼抱着红衣美男进城的女人,惨遭妖修骗财骗色,此时正满城寻他,意欲报仇。
可是,夏飞飞哪里还有力气报仇。这几乎是她重生以来,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候。
因为大意,终于受到伤害;因为未知,所以格外焦灼。
一向自负学识渊博、诸事自力更生的她也不得不向丹药堂里那些高傲的大夫们低头:“大师,敢问我是不是中了什么毒?可有办法化解?”她刻意低下头去,楚楚可怜,掩饰住眉骨里那一丝骄傲,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那般,用轻柔动听的嗓音向着每一个可能救她的人求助。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上位者从来都是能屈能伸,她从来不把一时的示弱作为耻辱。
然而所有的大夫都只是摇头:“从来没有听过这种毒。忻娘你脉象除了虚弱些,与常人无碍。或许只是修炼过度?说真的,老夫倒是有些怀疑你得了癔症,也许是你自己将墨汁涂到手臂上,故意和老夫开玩笑?”
“脉象脉象,老娘一个灵修,你居然和老娘讲什么脉象?”然而这些话,夏飞飞当然没有敢抱怨出声,她只是支付过那些高额的看病费用,然后,摇椅晃地走出药堂大门。
妖妖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迟迟不见踪影。而夏飞飞的身体,也渐渐虚弱了下去。
“老娘常年打雁,今朝居然被雁儿啄了眼!”夏飞飞如此自嘲道,她的眼前景物都有些模糊了。然后她突然间精神大振,急急忙忙向一个人走去。
那人站在一座建筑的影子里,然而幽暗的光线却掩饰不住他纤尘不染般的白衣。他身后似乎还是背着一把琴,神情颇带着几分忧郁,望着夏飞飞。
林卓雅。敌友不明、对她似乎尚存几丝情意的林卓雅。
“赌一把吧。”夏飞飞毫不迟疑地扑了过去,可怜兮兮地拉住他的衣角,“救救我。”她露出脆弱无助的神情。
林卓雅笑了。
“你可认错?”他淡淡说道。
“我不想再骗你。你那么聪明,我肯定骗不了你。”夏飞飞气息微弱地说道,“可是你已经追杀过我好几次,你不能再见死不救。你现在情形很危险的,或许我可以帮你。不瞒你说,我懂的很多,很有价值的。你不能看着我去死。”
林卓雅神情复杂:“你气息微弱成这样,还能说这么一长串话,真是为难你了啊。”说罢,看她趁势要倒入他的怀中,微微一犹豫,还是接住了她。
夏飞飞突然感到心口剧痛,就彷佛缓慢蔓延许久了的毒素突然集中在一起,猝然发难了那般。心性坚毅如她也一时承受不了那种突如其来的剧痛。她勉强说出一句话:“这次是真的了。”然后,便痛死了过去。
林卓雅抱着她的身体,在大街之上发呆。过往的路人无不对他报以诧异的目光,然后,行色匆匆地离去。
——男人抱着昏迷的女人,这才是众人眼中的合乎逻辑。毕竟,这是强梁遍地的海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