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下,对人自然也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因此即使是王坦之这等追求利益的人,看到鲜卑人这般嚣张,第一反应也是提着刀出去杀人,而不是盘算一下是不是可以和鲜卑人好好说话。
至于王坦之所看向和寄予希望的那个人——王猛盘膝而坐,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摇啊摇。
不是羽扇纶巾、仙风道骨,而是一把蒲扇。
甚至还破了两个洞。
让人感觉和他身为并州刺史、大都督府主簿的身份格格不入。
大概是感受到了王坦之的目光,王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扇子,咧嘴一笑:
“这个好用。你热不热?这个扇子不能给你,自己再找一把。”
王坦之一脸黑线,我现在关注的是扇子么?
王猛奇怪的顺着他的目光再低头,又笑道:
“盘着腿舒服。你也试试?”
王坦之更是茫然,刺史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
脸上虽然带着些懵比,但是王坦之的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坐下,盘腿。
那自然是要比站着舒服的。
“你看,坐下,扇扇风,看看天。”王猛拿着扇子指了指门外,“有什么事不要着急,看你这满头大汗的,歇口气,喝口水,心静下来,也就凉快了。”
“可是······”王坦之斟酌说道,“兵临城下,民怨沸腾,我们总不能就在这里吹吹风······”
“那现在出去告诉百姓们,围城不过几日就可能会解开,他们会相信么?”王猛问道。
“那自然是不相信。”
“那现在出去告诉将士们,不需要担心,对方只是虚张声势,将士们会相信么?”王猛接着问道。
“大概也不会相信······但是相比于百姓,我们的将士们所求更多的还是出城杀敌。”王坦之赶忙说道。
“那不就得了么,既然他们都不信,那跟他们解释,岂不是多费口舌?”王猛笑问,“大热天的,你不嫌累,我还嫌累呢。”
王坦之更加茫然:
“那就这么等着?”
“等着呗。”王猛摇着扇子,老神在在,“既然鲜卑人不久就会不战而退,那我们何必要出去和他们折腾呢?
现在出城的话,城外的鲜卑步骑肯定会引诱我们向东追击,或者向北进攻,然后择机在太行或者雁门等地,据险而守,更或者直接把我们引入包围之中、聚而歼之。这岂不是正中其下怀?”
“可是鲜卑人在城外也已经游荡了多日,还劫掠了不少城外坞堡,恐怕几日之内,不会撤离。”王坦之皱眉。
王猛拿扇子指了指他:
“多待两天,难道不好么?你看,鲜卑人不在的话,我们最需要头疼的问题是什么?”
王坦之迟疑片刻,还是回答:
“河东世家。”
“他们最近劫掠了多少世家坞堡?”
“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多半都是河东望族。”王坦之说着,已然明白了王猛的意思。
借刀杀人、驱狼吞虎,这家伙玩儿的不带一丝烟火气。
王猛如今坐困城中,民心乱,军心也乱,粮草水源都受到了限制,正是最凄凄惨惨的时候,城外的世家们显然也应该知道城内这个境况,甚至都没有人派人前来向王猛求援。
知道他指望不上。
所以等鲜卑人离开之后,大家也无从说王猛见死不救,王猛当时也在朝不保夕的状态。
可实际呢?
王坦之看着这个摇扇子的家伙,一点儿都没有看出来他的焦虑。
“所以问题这不就解决了么?”王猛施施然说道。
“但鲜卑人何时才能离开······”
“这个问题就要问张平了。”王猛笑道,“张平虽然已经前去关中,但是河东近些年的情况,其走的时候还是跟我们说的很清楚。
多年战乱,让河东本来就不多的耕地大多数都荒芜了,剩下的很多也都掌握在世家的手中,世家一般选择将粮食深藏或者转移到深山之中,不为人所知,以作为家族之命脉。
现在便是鲜卑人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大概也不会说出来这些粮食在哪里,毕竟城中也还有不少他们族中子弟,就算是他们为鲜卑人所害,城中子弟在乱后一样有希望能够继承家族的遗产,在百废待兴之中占据先机。
在这种事上,文度兄出身世家,大概应该比余更清楚,也更相信各个世家会做出的选择吧?”
王坦之颔首。
世家虽然自私,但那是对家族之外的自私,在家族内部,世家子弟们都会倾尽所有以保全家族。
家族多少年积蓄下来的钱粮,是值得他们用性命来守护的。
尤其是对于这些居于坞堡之中、自成一体的世家,他们将家族的存亡延续看的远比个人的性命来的重。
家法家规的约束和教化之下,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王坦之能够想象得到。
因此这也意味着,世家们小心储存囤积的粮草,很有可能根本不会被鲜卑人所得,而进入河东的鲜卑人多半也都是轻骑、游骑,大概也不太可能自己去收割粮食,驱赶着世家前去,世家又会不配合。
更何况河东在中原更北,夏收还要再晚一些,尚未到时候。
“如此算来,鲜卑人也没有那么多粮食。”王坦之喃喃说道,“而且如果都督和刺史的判断都没有问题的话,那么鲜卑人南下两淮,还需要大量的粮食作为军粮,其也不太可能把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