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在谢万的计划之中,是一个很重要的道具。
在桓温和杜英都急不可耐的想要插手两淮的情况下,谢万并不认为两淮仍然维持既有的稳定有序是可行的。
一座座已经完全被组织起来的城池,一群群都被征调好的民夫摆在这里,那岂不是便宜了桓温和杜英?
相比于这两个就算是率军前来支援两淮战场也名正言顺的朝廷封疆大吏——哪怕是朝廷巴不得这两位封疆大吏直接暴毙,淮南更多的,其实是那些没有什么名义的本地世家。
甚至是游荡在两淮的山野流寇——其中很多都是诸如姚苌这种在之前的北方战乱之中被击溃打散的胡人枭雄残部。
他们仍然怀有野心,不甘心于现在的蛰伏,自然也在黑暗之中窥伺,蠢蠢欲动。
如果谢万对两淮的这些城池兵马不管不问的话,那么杜英和桓温跑过来嚷嚷着要接管城池,各城守将几乎没有拒绝的余地。
面对人数达到数万的“友军”,谢万也不指望着这些守将们能够义正言辞的拒绝,毕竟到时候不但是被杜英和桓温抓住把柄,把朝廷好生攻讦诽谤一番,而且守将们又凭什么能够挡得住杜英和桓温的进攻?
淮南的王师虽然是为抵御北方南下的敌人而安排,可是其实他们已经有多年没有参与过真正残酷而惨烈的战事了,而杜英和桓温麾下的兵马,几乎都是在这两年的战事之中磨砺出来的。
谢万并不觉得淮南王师会师他们的对手。
所以为了阻挠杜英和桓温蚕食两淮的步伐,谢万索性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一大批要求支援王师的令牌和军令信发下去,交给那些能够接到令牌的“有缘人”。
而这些有缘更有野心的家伙们,肯定会想办法凭借这一道军令而占据城镇、号令周围的民夫、团结四方村寨,既能实现结寨自保的目的,也能够扩大自己的地盘。
谢万相信,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们是没有办法抵挡这种诱惑的。
当桓温和杜英的兵马抵达淮南的时候,他们自然也就会面对纷杂混乱的两淮,哪里还会有时间和余地去干扰谢万的举动?
留给谢万的,将会是淮北战场这个广阔的舞台。
在这诸多敌人之中,他选中了鲜卑人,既因为鲜卑是胡人,也因为鲜卑慕容氏在北方一直算不得强悍,一直都是处于两虎相争,他们捡漏的状态,所以谢万有信心,慕容氏所谓的十万大军,不过是一群依靠拉拢残兵败将、强拉壮丁凑出来的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
而且换位思考一下,大家都喜欢捏软柿子,在鲜卑人的眼中,显然两淮的江左王师就属于这样的软柿子。
若是他们的牙口好,那为什么不去河东和中原啃杜仲渊,甚至还被杜仲渊一路追杀到两淮来?
并且鲜卑人在河东失利,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关中那新流行开来的报纸,已经详细报道了整个河东之战的过程。
如今的江左,不能说街头巷尾寻常百姓家吧,但是至少乌衣巷中、朱雀桥边的豪门大户们,家家户户都看报纸,对于整个关中的战事动向了如指掌。
纵然大家颇有几分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看到胡人在王师的奋战之下仓皇逃窜,看到原本岌岌可危的局势最终转危为安,谁的心里不感慨一声:
咱们虽然做不来,但是人家关中的这些的确是好汉子,打出了被欺压几代的汉人也应有的骨气和血性。
而且关中报纸的报道胜在真实,在伤亡人数上从来没有隐瞒,即使是失败和惨胜,也会照例把人数放上去,让每一个读者看到那触目惊心的数字都忍不住掩卷叹息:
一寸河山一寸血,王师北定中原、讨伐不臣,又有多少流血牺牲?而正是这些流血牺牲,方才保卫了报纸后面报道的关中的繁华。
正是因为受到了关中报纸上这些详尽的报道,也让谢万受了刺激。
大家同样都是汉人,那惨烈的战争、那辉煌的胜利,关中能够拿得下,自己为什么不行?
所以这一次,不管谢尚是不是同意,谢安又会不会有其余的建议,自己都要试一试,要让他们知道,谢家,在谢尚和谢奕之后,还有统兵之才!
江左未来的希望,舍我其谁?
就当谢万的心中,王师已经北渡淮水、横扫江淮,纵横无人能敌的时候,“吱呀”一声,房门终于打开。
谢万按捺不住,疾步便要冲进去。
吓得开门的婢女一个哆嗦,差点儿直接向后摔倒在地。
“阿兄,余有重大军情要向阿兄禀报!”
然而,还不等谢万话音落下,一侧卧房之中,就响起了细细的哭声。
原本急促的步伐登时顿住。
谢万僵在那里,他的脖子就像是被冰封了一样,不知道用尽多少力气,方才缓缓的扭过去。
隔着帘幕,他能看到跪在那里的一道道背影。
一声声哭泣,此时如同溪流汇聚成了大河,轰然炸响!
“夫君!”
“将军!”
“阿爹!”
各式各样的呼喊,交杂反复,冲击着谢万的耳朵。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喃喃说道:
“阿兄······你生性稳重,把淮南的安危看的比什么都重,并且一直认为宁肯舍弃淮北也要先保住淮南,所以大概是不会同意余这个计划的,可是朝廷、谢家,都急切的需要整个胜利,否则的话······淮南更是内忧外患,恐怕转眼之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