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其既以举国之力完成了一次壮丁抽调,那么这些负责抓捕抽调壮丁的官吏,现在也应该已经开始把工作转移到转运粮草上,等到我军杀到,他们想要再重新抽丁,可不容易。”
顿了一下,苻黄眉笑道:
“人手就那么多,到时候那些汇集起来的粮食,本来是要运送向两淮的,说不定也正好能够便宜了我们。”
杜英颔首:
“尔这般肯定,河洛的局势余也就放心的,是否能够攻克枋头,倒还是其次,能够切断鲜卑人的粮道,还是首要的目的。
至于现在,鸿沟这里,我们也没有必要和鲜卑人继续耗下去了。我的将军,让我看看王师新军,到底有多少本事吧。”
苻黄眉拱了拱手:
“正有此意!”
说罢,他看向风雨中,朗声喊道:
“击鼓,聚将!”
有了杜英的支持,苻黄眉自然也就敢于落实自己更大胆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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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沟战场上。
风雨冲刷着这条已经有着八百年历史的古老河道,冲刷着河堤上的鲜血。
也吹打着每一个前行的士卒,吹打着那些游离在战场之外,却随时打算扑上来饱餐一顿的野狗。
黑压压的鲜卑士卒仍然向着王师把守的几处缺口发起仿佛永不停歇、永无休止的进攻。
而他们大概也会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留下一地的尸体。
随着雨水的冲刷,随着脚步的踩踏,这些尸体逐渐向沟壑之中滚落,在死之后,仍然要用自己的血肉去填平那些他们没有能逾越的沟壑。
雨水从河堤上、从远处的各处山坡上流淌下来,涓涓细流,汇聚在古老的河道之中,尸体就泡在这水中,尤其是昨天战死的,已经在散发着阵阵恶臭。
每一个从那泡大的尸体旁边越过的士卒,都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的目光平视前方,看着黑压压的人影,看着袍泽们冲锋、厮杀、怒吼,不去看他们受伤并且滚落在泥泞血污后的挣扎。
“你们这些怂娃,都给爹爹我站起来,对面的瓜皮们又冲上来了!”
一处豁口,衣甲上满是鲜血的校尉回头,用他有些喑哑的声音吼道。
说完,他将插在泥中的刀微微拔出来一些,但是并没有提到手中,大概是为了能够省一点儿力气是一点儿,忍不住舔了舔干裂之后又被雨水润湿的嘴唇,他嘟囔了一声:
“这一次来的可真快。”
身后,一名名士卒无声的起身,一面面盾牌很快就竖起来,而临时打造的拒马和刚刚被修复,但也就只剩下半边的塞门刀车,则被士卒们趁着盾牌还没有合拢之前推了上来。
动作很快,而且久经战阵的将士们早就养成了默契,甚至不需要将领们下令调度。
只不过无论是校尉还是将士们,脸上多少都带着错愕。
他们刚刚经历了一番苦战,怎么也没有想到,鲜卑人竟然这么快又摸了上来。
在这凄风苦雨和晦暗的天色下,他们都很难看到鲜卑人的行踪,尤其是鲜卑人“咚咚咚”响个不停的鼓声,让人觉得,这帮家伙好像随时都打算进攻,又好像只是在虚张声势。
只有当鲜卑人越过鸿沟的中线,大家才能看清楚来的兵马人数,判断这是一次装腔作势,还是来真的。
现在看着这规模,以及其余几个缺口上已经交战的景象,大家自然都知道,鲜卑人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就发起了第二轮进攻!
在此之前,鲜卑人最密集的一次进攻,也是间隔了接近一个时辰。
所以王师的兵马轮换,也是一个时辰一次的。
按理说他们可以安安稳稳的等到下一轮兵马前来轮换才是。
真是倒了霉了!
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心中多半都升起这样的想法。
“越是着急,越是疯狂。”校尉淡淡说道,“怎么,都怕了?”
这一次,回答他的不再是沉默。
一名士卒咧开嘴笑道:
“校尉说什么呢,跟着校尉自陇西投军以来,就没有怕过!在陇西,咱们能揍得了那些氐羌豪酋,在这里,咱们一样能够把鲜卑人揍回去!”
校尉哈哈大笑:
“不愧是余的部下。”
有人不悦:“刚刚校尉还说我们是怂娃嘞!”
“是啊!”周围响起一片笑声。
校尉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越来越近的鲜卑人。
风雨中,大家的弓弩都不好使唤,也就只有王师临时搭建起来的几个雨棚中,还有床子弩能够发射,但是在如此宽大的战线上,聊胜于无,还会引起鲜卑人疯狂的进攻那一两处地方,得不偿失。
王师现在的车轮战术,当然还是很期望能够尽量把鲜卑人分散开的。
均匀排布且时常需要调换的军队,自然不希望被鲜卑人集中进攻。
均匀的防线,看上去没有破绽,却也可能处处都是破绽。
不过好在从战斗开始,鲜卑人似乎都没有这个计划和打算,毕竟集中兵力突破,也要做好付出惨重代价的准备。
百步,八十步,六十步······
校尉在心中默默念着。
前方的鲜卑人,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原本沉默前进的他们,骤然开始狂奔。
六十步,不过咫尺。
“是不是怂,证明给我看!”校尉骤然大喝,猛地抽出来刀。
长矛同时从盾牌的缝隙中向前突刺。
鲜卑士卒恰在此时,也要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