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波流转,在疏雨的眼底,公子虽然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了一丝柔软。
但是在外,在这风霜刀剑之中,他仍然有着无与伦比的坚韧。
正是这一份从容和坚韧,令人着迷。
因此他的那一丝埋藏在心底的柔软,也让疏雨愿意用一切来守护。
哪怕是生命。
这一次的鼓声,比之前更加厚重,一浪叠加一浪,代表总攻的发起。
杜英也不再静静看着变化的战线,他一样翻身上马,扬起手中的横刀,直指向前方:
“淮北之战,是生是死、是成是败,皆在此时,全军随我厮杀,以破贼首!”
最后留守在中军的上百王师骑兵也轰然应诺,跟上杜英的身影,只留下一些伤兵勉强支撑着看守那些心思惶惶的鲜卑俘虏。
事到如今,每一个投入战场的士卒,都有可能是压倒鲜卑人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杜英也顾不得那些俘虏了,他们愿意跑就跑,随他去吧。
最后的轻骑也投入战场。
随着战马的速度提起来,雨水秋风,如刀一样扑面而来。
亲卫骑同时伸手拉下面甲,只留下凛冽的目光,依旧迎着这飒飒秋风。
面甲是个好东西啊······杜英心中如是想到。
而思想转念之间,他已经带着亲卫骑顺着谢奕开辟的道路一路向前狂飙,也不知道卷起来多少积水和泥点,打在道路两侧那些垂头丧气的鲜卑俘虏身上。
轻骑飞进,杜英隐约可以看到谢奕和任渠的将旗,也能够看到那个在渡口处振臂高呼的身影。
单纯的从一名将领所应做的行为上来说,慕容虔显然是合格的。
他已经尽可能的做到了不放弃任何一名士卒,并且几乎一直都身在前线,和士卒们并肩作战。
杜英尊重这样的对手,但不介意送他上路。
鼓声中,王师再一次向前压缩防线。
风雨里,陆唐和杜英从东侧和北侧两个方向,催马凿阵,将鲜卑人本来就已经四处漏风的防线彻底撕开,又有不知道多少鲜卑步卒在四面都是王师、四面都是滚滚鼓声的绝望之中放下手中兵刃,乖乖遵从王师的指挥向东移动,等待发落。
慕容虔的身边亲卫,已经和谢奕、任渠战在一起,甚至谢奕都能够寻觅到慕容虔就在附近的身影。
他提着刀,横冲直撞。
慕容虔大概也看到了谢奕的身影,但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和谢奕捉对厮杀的勇气和yù_wàng。
鸣金的声音,在慕容虔的将旗下响起。
坚持到最后一刻,慕容虔终究还是撑不住了,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可惜······
现在的鲜卑步骑,已经被王师分割包围成一块一块,就算是听到了鸣金的声音,他们也只能望着其实并不遥远的岁水,可望而不可即。
杜英提起马槊,洞穿了一名还在负隅顽抗的鲜卑士卒,其余亲卫则扬起横刀,在杜英左右两翼冲出,大开杀戒。
领略了王师轻骑的强悍之后,原本还在抵抗的这一支数百名鲜卑步卒,终究还是一样放下了手中的兵刃。
看他们的身形样貌,应该是鲜卑人在河北收编的杂胡羯人之类,也难怪抵抗斗志比北地汉人要高一些,但面对王师横压战场的身姿,他们也彻底消磨了抵抗之心。
这些在河北,之前就被冉闵带着汉人杀破了胆,因此对他们曾经肆意欺压,又反过来欺压他们的汉人,又恨又怕的杂胡,本来就是仅剩下还在抵抗王师的鲜卑步卒骨干。
现在这些杂胡们也开始放下兵刃,鲜卑人的防线就已经不再是四处漏风,而是彻底烟消云散了。
那些鲜卑骑兵,还不足以组织起来防线,而且对付他们,王师采用的是包围困死的战术,用长矛和盾牌封锁住他们的退路,在不断地压缩他们的活动范围,最终通过某一次猛烈地突刺,直接把鲜卑骑兵从战马上掀翻。
虽然骑兵们仍然有负隅顽抗之心,却也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了。
慕容虔的脸色阴沉的很,此时他已经意识到,纵然想要收兵,所能收拢的,也就只剩下现在自己身边的这不过数百人。
上万人,经过一场恶战,只剩下了这么点。
对于一名将领来说,自然是绝对的耻辱。可是这样的苦果,是因为鲜卑人对王师的轻视和对杜英的行动判断失误导致的,也是因为贸然决定在王师眼皮底下渡过岁水导致的。
身为真正主帅的慕容儁,在指挥安排上肯定是有问题的。
可是慕容虔无从责问陛下的罪过,这场失败的苦果,势必要他来一口吞下。
“请将军移步!”亲卫们着急的喊道。
刀剑交鸣的声音,还有王师将士肆意的吼声,已经近在咫尺。
甚至就在刚刚,几名王师士卒已经杀到了慕容虔的身前,只不过被其亲卫拼死拼活挡了回去。
身后的船已经准备妥当,慕容虔长叹一口气。
这一走,也就意味着,身边的这些部曲将士,也将被自己抛弃。
“让儿郎们先行,本将来断后。”慕容虔在这一刻下定决心。
亲卫们顿时想要说什么,慕容虔抬起手,表示吾意已决。
亲卫们无奈,只能纷纷提着刀重新投入厮杀。
近在眼前的厮杀。
“慕容虔,你让老夫好找啊!”谢奕的长啸已到身前。
一刀劈下,慕容虔的亲卫直接人首分离。
慕容虔霍然抽出佩刀,紧盯着眼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