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这谢家襄阳府邸,更是在荆州的边缘,谢奕一年到头也没有多少时间在此盘桓。
本地的习氏、蒯氏、蔡氏等世家也知道以谢奕大大咧咧的性格,根本不会在意这边发生了什么,所以多有故意欺负刁难。
留守府邸的这些仆人的日子自然是苦不堪言,福利待遇亦是谢家各处府邸之中最差的。
现在五公子前来,他们自然也看到了希望。
五公子年纪还小,大家当然不指望着五公子能够给自己撑腰,只求五公子可以发发慈悲,看是不是能够带走几个人?
至少不用所有人都在这里受苦了。
这或许是大家最后的机会了,因为自家主人总共有八个儿子,其中长子和次子早夭,三子谢泉已经在外任职,四子谢攸太学毕业之后留任,五、六三个儿子也已经入太学。
排行第七,但是实际上是第五个“活人”的五公子,是唯一一个还没有成年并且也还没有开始正式接受太学教育的。
而家里的老八则被过继给了安西将军谢尚,已经不是谢奕这一脉的人了,自然也不会来这襄阳。
若不是五公子这一次得到家中允许,外出历练,恐怕也不会到此处。
殊不知此时在仆人们心中是希望和未来的谢家五公子谢玄,正端坐在后堂的······客位上。
乖巧,可爱,又帅。
重点是第一个。
坐在主人位置上的少女快速翻着谢家襄阳府邸的账本,很快就看了个大概,之后便抓起来账本,丢给自家老弟,冷声说道:
“这些本地世家,简直不把我们陈郡谢氏放在眼里,欺人太甚!且看看这账本上,若不是江陵那边支持,早就已经入不敷出了!”
谢玄接过来账本,抚平上面刚刚被自家姊姊抓出来的褶皱,自家姊姊平时还是个秀美的文学少女,可这一生气就像一个母狮子一样。
太可怕了。
也不知道家里给她找的那个据说性情软弱温和的姊夫,能不能压的住这头母狮子。
不过不管是谁,只要能够把阿姊弄走,别来迫害我就好。
小小少年,追求就已经很低了。
“怎么不说话?”少女柳眉倒竖,美目生寒。
谢玄打了一个激灵,无奈的说道:“阿姊,本来这荆州内外,对我们谢氏就没有好感,又无人坐镇襄阳,我家在襄阳的产业之类的受到打压也在情理之中。”
少女哼了一声,坐下:“既然你来了,那就要让他们知道,谢氏并不是好惹的。”
谢玄登时苦着脸,自家阿姊固然是不想要看到谢家的产业直接受损,但是也得知道,现在他们都在人家的地盘上,人家要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做点儿什么,都无处说理去。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应该是先保全自身,并且尽可能的和对方谈判,争取到最大利益么?
不过看阿姊气鼓鼓的样子,谢玄也可以确定,她不过就是放放狠话罢了。
从武昌到襄阳,这一路走来,谢家的产业和谢家的人在荆州遭受怎样的冷遇,他们都是看在眼里、感同身受。
建康和荆州这边撕破脸皮,似乎已经是无可挽回的趋势。
谢家退出荆州,似乎也是必然。
“阿爹独自身在荆州,竟也不知受了多少难处。”少女忍不住低低叹息一声。
谢玄的嘴角抽了抽。
阿姊,你的情报来源还是太差啊。
咱家阿爹还真的没受啥委屈。
毕竟能够拿着酒瓶子追着桓征西满屋子乱跑的人,谁敢让他受委屈?
就是因为大家心里不忿,却又不敢把矛头都对准咱家阿爹,所以才会极力打压阿爹根本不在乎的这些产业。
只可惜了这些产业都是三叔多年辛苦布局,心血怕是要白费了。
不过明面上,谢玄还是得应和两句的。
不然阿姊在劈头盖脸的凶自己一顿,安上什么“不孝顺”的名号,何苦来哉?
好在老天爷还是眷顾了他一下,还不等他迟迟疑疑想到应该如何打哈哈应付过去,外面响起敲门声。
“进。”谢玄沉声说道。
然而门推开,开门的是谢家仆人,但是后面跟进来的,却还有一人,是一名中年男子。
他身形健壮,脸颊上写满了风霜刻痕,一身简单的粗布麻衣腰间挎刀,风尘仆仆,只是站在那里,便自带着一股杀气,似乎刚刚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一般。
他可以不通报姓名即出入谢家府邸,自然和谢家亦是关系密切。
谢玄看到此人,霍然起身。
坐在主座上的少女亦是神情一肃,同样起身见礼。
中年男子正想要向谢玄见礼,骤然看到坐在上首的少女,不由得一怔,原本应该雄浑稳重的声音,都随之抖了一下,显然颇为惊讶:
“大娘子为何在此处?”
“这个······那个······”谢玄尴尬的双手绞在一起,年纪还轻的他显然还没有学会如何把谎言脱口而出,急忙岔开话题,“戴叔,许久不见,一路辛苦了······”
“我随阿玄而来,阿玄独自西来,终究年轻,家中放心不下,让我随行照料。”少女,也就是谢奕长女谢道韫,微笑着说道。
好一个从容淡定!
谢玄给自家阿姊点赞。
被称为戴叔的男子皱了皱眉,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
毕竟你家弟弟那一副结结巴巴的样子,摆明了说你们是在撒谎,以为我是傻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