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子午谷之战的前车之鉴,谢奕显然对司马勋的能力持谨慎态度。
杜英不由得笑道:“梁州刺史为人刚愎自负,麾下良才众多而不得善用,往往专断独行、为小利而失大义。”
谢奕觉得奇怪:“贤侄既知之,为何又要······”
杜英既而笑道:“正是因此,若是余身在林氏坞堡,而对梁州刺史发号施令,其会作何感想?”
谢奕皱眉,却也明白了杜英的意思。
以司马勋的猜忌之心,恐怕会直接认为这是谢奕在借助杜英之手报复他。
现在林氏坞堡所屯驻大军的主帅,名义上还是谢奕,实际上只要谢奕不对关中盟下手,那么杜英也会听从于谢奕的调遣。
所以司马勋会有这样的想法,在情理之中。
之后恐怕就是“谢奕会不会坑害于我?”、“谢奕会不会想要借刀杀人?”之类的一系列阴谋论联想。
对此,杜英或许只能表示,司马勋老哥你想多啦,我家岳父要是有这样的手段,你早就已经不知道要死多少次了。
不过自己没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可能阻止别人会有这样的猜忌。
因此杜英索性只是阐明接下来他们的目标,而不对司马勋的行动提出任何的建议,尊重司马勋的自主权。
这显然也会让司马勋很受用。
“但是······”谢奕沉声说道,“若是梁州刺史不会按照我等设想继续向西进攻,牵制鱼遵和苻融等人的话,那又如何是好?”
杜英和王猛对视一眼,皆是一笑。
谢奕登时不满的哼了哼,你们两个家伙想要嘲笑我愚笨?
王猛正色说道:
“司马或是当局者迷了。梁州刺史既然想要建立功勋,那么其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向北进攻。苻融也好,鱼遵也罢,其总归是要进攻其中之一的,更甚至两者都为目标。”
谢奕回过神来,轻轻咳嗽一声,觉得有点儿丢人。
杜英当即开口说道:“那若是梁州刺史兵败,又待如何?”
王猛怔了怔,这个问题你会不明白?
不过他旋即看到杜英对着自己使了一个眼色,登时恍然。
好家伙,这是在用这种“我也不懂”的方式来为谢奕缓解尴尬呢。
师弟,你的演技,不上台表演一下真的是可惜了。
果不其然,发现杜英也有不明白的地方,谢奕脸色稍霁。
一个沙场征战多年的老将,思路都跟不上两个年轻人,怎么都有些丢人。
现在还好,原来并不是只有自己不明白。
王猛微笑着说道:“我等所需,并不是梁州刺史能够立下泼天功勋,只要能够钳制敌军,使得我等有侧击灞上之机,那就足够了。”
谢奕点了点头,这倒是。
杜英亦然做出来一副自己领悟了的样子,看的王猛直翻白眼儿:
“不过既然如此,还是要尽可能的派人探查和联络梁州刺史,知晓其行军动向,避免有疏漏之处。若机会合适,我等亦然可以抽调偏师,相助于其,共破强敌。”
“就怕梁州刺史不领情啊。”王猛感慨了一声。
三人相视,皆是大笑。
屡屡想要建立功勋的司马勋,不知道为什么,入蜀之后,不是被抢功劳就是挨揍,之前击败邓羌,也属于典型的误打误撞、走了狗屎运。
大家表面上虽然不说,但是心里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司马勋真的有洞察战局的深邃目光。
司马勋也应该清楚,只可惜他也寻觅不到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
现在或许期望杜英能帮他出谋划策,但是必然不期望杜英会派兵帮他。
杜英和王猛告辞离去,谢奕犹然还在回味刚才的商议。
他虽然不善于此,但是也不完全是榆木脑袋,很快就回过神来。
这一切计划都是杜英率先提起的,结果杜英半路上装傻,摆明了是不想让自己太难堪。
“嘿,这小子!”谢奕笑骂一声,旋即有些感慨。
若是当初祖车骑这些人物北伐的时候,北方有这等英才遥相呼应,那么现在天下早就已经一统了吧?
英雄,总是生不逢时。
时代,总是充满阴阳差错。
谢奕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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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旬。
季夏的太阳虽然不算毒辣,但是土塬上无遮无拦,晒一会儿也足够人受的。
为数不多的树荫,杜英自己并没有停留,而是留给了中暑的士卒。
天气不是很热,却也不代表着披上衣甲、手持兵刃之后还不热。
现在的关中盟也已经不是当初全部都是布衣老百姓的关中盟了,之前战斗中缴获的氐人衣甲、王师划拨过来的部分衣甲等等,都帮助关中盟“鸟枪换炮”。
所以中暑支撑不住的,短短半天下来就已经有两三个了。
还好都是盟中丁壮,不然的话杜英也没有胆量这样操练他们。
而且也不是所有的士卒都在操练,军队分作三部分,三日一操。
除了正在训练的这一部分之外,还有一部分在休整,不过休整的时候也不是无所事事,还要做一些杂活、帮厨之类的,不过总归是轻松一些。
另外一部分则是在帮助工匠打造攻防器械,尤其是攻城用的,总要有备无患。
杜英身为这一支军队的主将,每天都会抽出来半天,站在校场上陪着这些士卒们一起。
虽然他并不参与训练,但是他本人一身戎装伫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