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来得太及时了。”杜英总算是放下心了。
王猛笑了笑:
“建章宫这边久久没有传来消息,为兄又如何放心的下。反正这些投石机之前也一直没有派上用场,现在正好为师弟解忧。”
杜英点头,这就是大腿啊,总是能够解燃眉之急。
王猛接着说道:“不过现在的局势看上去浑不乐观。为兄带来的兵马不过只有五六百人,可是这建章宫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氐人?”
“苻柳怕是觉得进攻建章宫威胁到了他在太液池的安全,所以想要速战速决,绞杀隗司马,然而后来余率领援军赶到,他又不得不从西门和北门增兵,之后又是师兄抵达······”杜英扶额解释。
局势乐不乐观还得两说,但是混乱是真的混乱。
谁曾想到,这一个已经多半变成废墟,甚至没有多少战略价值的建章宫,最后会成为长安城外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杜英他们进攻龙首原上的南门营寨时,都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现在双方好歹也是上万人的混战,这对于已经苦战数个月,基本上都是强弩之末的北伐大军和氐人来说,都是很难得的。
毕竟就算是桓温那里,兵马也已经只有五六万的样子,其中还有多少充数的民夫还得两说。
“不断地增加兵力,不断地拉锯,兵家之大忌啊。”王猛担忧的说道,“现在氐人都被我们击退了,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苻柳又要发兵打回来?”
杜英亦然微微皱眉。
王猛的潜台词他当然听出来了。
这么打来打去,什么时候到头?
而关中盟又需要填进来多少兵马?现在就已经有半数兵马派过来了。
若是真的这样进行下去,怕是谢奕所部都拉过来也不够用。
“梁州刺史还真总是带来惊喜。”王猛语气凉凉的说了一句。
“不过这一次也算是让这位隗司马欠下了一个人情,此人看上去重情重义,以后未尝没有能够用到的机会。”杜英安慰道。
王猛用心记下了,同时奇怪的问道:
“氐蛮正在撤退······苻柳的反击呢?难道苻柳就真的打算将建章宫前殿拱手让给我们?”
这样的话,王猛的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些大胆的想法。
苻柳不来,说明他麾下的损失保不齐很严重。
那我们说不定可以反过来去进攻太液池······
杜英亦然觉得奇怪,抢占了几处高台之后,他都已经下令将弓弩手以及投石机调动过去了,就等着阻拦苻柳后续增派的兵马。
凭借这些器械,杜英并不觉得自己这边不能打一场以少胜多的防守战。尤其是苻柳的手头上还有数量不详的骑兵,所以依托这些殿宇,打防守反击,显然要比主动跑到太液池去挑衅来的合适。
“除了现在能看到的兵马,还有别人么?”王猛接着问道。
“梁州刺史应该来不及派兵救援。”杜英摇头,“目所能及,除了隗司马以及陆唐所率领的百余名骑兵之外,兵马都在此处了。”
“一个在西门外,一个在北门?”王猛挑了挑眉。
“师兄如何知道?”
“因为为兄现在也就看不到这两个地方。”王猛一副“师弟你是不是傻”的神情。
杜英强忍着给他一拳头的冲动,点头:“所以师兄觉得这两边出事了?”
“或是好事,或是坏事。”王猛笑了笑。
杜英想了想,明白师兄的意思。
或许是苻柳正在调兵遣将,想要从这两个方向继续下手,尤其是前殿的北门,又或许是陆唐和隗粹已经主动出击,逼迫着苻柳不得不收缩阵线,一时间顾不上前殿这边了。
“师兄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杜英反问。
王猛径直转身向北走去,惹得杜英好奇的喊了一声:
“师兄?”
“好事,坏事,看看就知道了,而且不管是哪一种,北门,都是绕不过去的坎。”王猛说道,“西边,就交给师弟了。”
杜英当即拱了拱手。
而王猛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大殿后,只留下拖出来的长长背影。
此时,戴逯和任渠已经攻占了前殿西侧大部分的建筑,这些建筑曾经是建章宫的官邸以及内侍、宫女居住的屋舍,屋舍小而密。
氐人虽然是在步步后撤,但是也应该收到了命令,后撤,并不意味着直接跑路,他们仍然在节节抵抗,和推进的王师逐个屋子争夺,那狭窄的屋舍之中、断壁残垣之间,散布着双方将士的尸体。
这曾经经历过战火烧灼的废墟中,墙壁上本来就随处可见旧有的刀剑刻痕,而现在又是新的鲜血、新的刻痕,覆盖满整个墙壁。
这一片曾经见证了一个帝国辉煌的宫殿群,现在也在这夕阳最后的余晖下,见证着又一次血火,并且在厮杀之中,进一步倾塌。
或许很多年后,除了那难以寻觅的地基之外,没有人还记得这里曾经有一座宏伟的宫殿,更不会记得这里曾经经历过怎样的杀戮。
一切,都会化为一抔黄土。
不过至少现在,这一片属于汉家的土地,汉家儿郎要用氐人的鲜血染红,要用自己的双手夺回。
围绕着屋舍展开的厮杀次数多了之后,王师将士们也学到了更多的经验,不再是和之前那样傻乎乎的用人命去填。
盾牌撑起来,弓弩手们跟在盾牌后面,先是箭矢覆盖,再配合以不远处投石机的支援,然后长矛手再顶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