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的目光扫过房旷。
房旷以及众多参谋们赶忙齐齐拱手告罪,而房旷郑重说道:
“安定大胜,属下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请盟主责罚。”
“现在不是责罚的时候。”杜英一挥手,“天水必然要救,就算是赶不及,也要有人去!
所以派谁去,怎么打,而岐山、扶风等地的兵马是不是要调动,梁州那边是不是要配合,都要尽快,不,现在就拿定!
就从你,房旷开始说,每个人给出我一个问题的解决方案,这个时候,余不需要质疑,不需要争辩,只需要你们告诉我,怎么办?
说好了,事成了,将功抵过,事成不了,则再论其过失!”
杜英话音落下,议事堂内士气为之一振。
房旷率先急促说道:
“凉州局势不明,城西朱将军部不可擅动,因此属下认为应当以秦州刺史王擢并西戎司马隗粹为前锋,回援天水,而盟主亲率中军随后,以备和仇池决战于天水或者岐山!
另传令渭水,如今氐秦战事已了,当调任将军部,西进岐山、阻挡仇池越过天水、侵扰关中。”
后面一名参谋紧跟着说道:
“岐山和扶风,为长安屏障,渭水兵马可动,此两处兵马万不能动,以备不时之需!”
接下来一名参谋腹中显然也有定稿,直接说道:
“梁州初定,之前虽然有公文传来,但是也已经是四五天前,且公文上明确说梁州贫瘠,百姓安抚尚需时日,因此就算是来得及派人调遣梁州兵马,恐怕对梁州来说,又是一次伤筋动骨。”
梁州归入关中的时间太短,更重要的是,王猛到底有没有取得梁州世家的支持,尚且还是一个未知的问题。
杜英对师兄有信心,但是也知道这个过程总归不是一蹴而就。
因此调动梁州兵马,势必要承担梁州不稳的风险。
“但仇池也已分兵武都、略阳,随时可以走散关道威逼阳平关,进而逼犯汉中。”有参谋忍不住提出了异议,“所以梁州兵马就算是不支援天水,也要出击武都,以避免兵临城下!”
“既然已经抵达略阳、武都,那就不妨和我军夹击天水,如此一来,我军也完全没有必要困守岐山,并且对怎么救援天水产生争执。”
参谋们七嘴八舌说起来。
杜英沉声说道:
“天水求援之战报定然也已经送往梁州,算时间,汉中那边也应该已经收到了,所以战还是守,王景略会做出判断。
而参谋司所要做的,就是考虑到最坏的打算,假如梁州兵马只能扼守阳平关,甚至不得不撤退到汉中,那么天水战局,应该怎么办?”
“那也要打!”对此,参谋们达成了一致。
房旷径直说道:
“天水为关中西侧门户,更是凉州的门户,扼住天水,和安定成掎角之势,我军才能威慑凉州,否则凉州而或是仇池,更有自成一体的底气!”
这个踏脚石,是必须要拿下来的。
“事不宜迟,传令下去,隗粹准备整兵出征,另调任渠沿渭水支援天水战场,就算没有梁州兵马,王师自可成夹击之势!”杜英一挥手。
众人慨然应诺,正打算分头行动,外面传来禀报声:
“启禀督护,秦州刺史王擢求见!”
大堂上,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天水之战打的如此狼狈,就是拜王擢的判断失误所赐。
杜英深吸一口气,王擢毕竟是有功的,若是自己直接要问罪,那未免有卸磨杀驴的嫌疑,所以杜英本来打算让王擢率军随隗粹而行,以将功赎罪。
毕竟王擢麾下兵马出自天水,所以让这些将士们回去救援自家父老,应该还是能打的。
结果没想到王擢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杜英仍在犹豫,房旷压低声音说道:
“督护,既来之,则安之,没有不见之理,否则只会让秦州兵马更加恐慌。”
“让他进来吧。”杜英颔首,“方才的军令,先去落实!”
参谋们虽然很想知道王擢能够说些什么,不过还是乖乖的去了,在出门的时候,他们看到了王擢的身影。
寒冬腊月,王擢赤着上身,背后背着一根荆条,缓步行来。
参谋们面面相觑,负荆请罪?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能够在一个公认的墙头草身上,见到这般忠正诚恳之举。
不过他们也不敢多留,匆匆离去。
而王擢一路走到议事堂前,然后单膝跪下,朗声说道:
“秦州刺史王擢,料敌不当,令天水处于危境,让天水父老横遭战火,罪大恶极,向督护请罪!”
杜英从议事堂中走出来,站在台阶上,俯首看着跪在阶前的王擢,冷声说道:
“天水一旦为仇池所破,则关中随时可为战火所覆,尔可知之?”
“末将御下无方,未能探查到仇池动向。”王擢缓缓说道,“因此末将自知罪孽深重,愿意交出秦州兵权,以戴罪老卒之身,为王师救援天水之前锋!”
说罢,王擢再一次深深的拱手弯腰。
杜英默默注视着他。
料敌失败,使得王师陷入被动,虽然是导致战局恶化的主要原因,但是王擢有功不说,就算没有功劳,其身为方面重将,也不应该拿出如此卑微的姿态。
一时间,杜英甚至都无从判断,王擢来这么一出,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只是以退为进,越是表现得诚恳,杜英就越是不好直接剥夺他的兵权。